第四章 不洁下等人的疗伤能力(第6/8页)

阿马莱托把塞好的鸡送进烤箱。他要赢得苉雅,这个他知道,但怎样赢得?

执着的人往往只相信一样东西,那就是执着本身。执着是阿马莱托家族的遗传,它算不上是什么好品质,但确实能够持续下去。

他用迷恋的眼神看着苉雅,那是小伙子凝视成年妇女的眼神。对阿马莱托来说,她眼角的鱼尾纹(他坚信那只出现在她微笑的时候,可事实上不管她是笑是悲还是恼怒,皱纹总在那里)正好证明她阅历丰富。

他被她看似丰富的人生经历吸引了,还有她的内心世界。尽管他对后者一无所知,但这丝毫也不影响他的爱情,以及追求她并最终诱惑她的决心。假如他对她了解得更深一点,也许就能把现实中的苉雅和他眼睛虚构出来的女人区分开……但实际的情况是:什么也阻挡不住他对她的痴迷。

阿马莱托曾爱上过自己的母亲,不过男孩子都有过类似的经历。看着她梳理长发,闻着她头发特有的香味会让他异常激动。有时候她会让他帮她梳头,他喜欢那把光滑的骨柄梳子和往下梳时手遇到的阻力,以及把缠结在一起的头发梳通后的轻松感。一个勃起的萌芽在他的童裤里诞生了。男孩心怀爱慕,梳理着母亲的长发。

阿马莱托的母亲不喜欢用搂抱和爱抚表达感情,她只对保持一定距离的爱慕感兴趣。苉雅越是想和阿马莱托保持距离,就越让他想起他的母亲。

阿马莱托来到一个装满鸡腿的盘子跟前。一根接一根,他在鸡腿的脚踝处切开一圈,再把腿骨抽出来。骨头抽离鸡肉时发出一声吮吸声,他很喜欢这个声音。有种一块石头终于落地的感觉,在把又一根去掉骨头的鸡腿扔向那堆鸡肉时他联想到了这个。被他扔向脑后的鸡骨头在墙上弹了一下,落进了垃圾桶。他第一次这么做纯粹是闹着玩儿的,当骨头直接掉进垃圾桶后,他吃了一惊。此后他一直沿用这个扔骨头的方法,至今保持着一份完美的纪录。

他要把用红酒、辣椒和芥末浸泡过的蘑菇塞进鸡腿里,这是他最喜欢的配方之一,对它怀有难以割舍的钟爱。他觉得或许也应该往鹅腿里塞点儿什么,但一条鹅腿里又能塞进几个蘑菇呢?他的思绪又回到了对苉雅·詹内绨令人泄气的欲望上,这导致他扔骨头的动作出现了偏差,他听见扔出的骨头撞到墙壁后,直接掉在了地上。没有命中,他又试着扔了一根,还是掉在了地上。

他试图不去想苉雅,但是越想把她从脑子里赶走,却越无法忘怀,落在地上的鸡骨头数量很快超过了掉进垃圾桶里的鸡骨头的数量。

阿马莱托开始跟踪苉雅。他的跟踪术相当纯熟,她一次也没能看清他的身影,但是知道他在监视她,确信只要她一转身,他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在想怎样才能趁其不备当场抓获他。她同时也知道仅仅抓住一次是不够的,没听说跟在一个人后面是犯法的,而她的行为反倒会显得离奇古怪。阿马莱托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甚至坐在家中梳头的时候,她也能感觉到他监视的目光。她会放下窗帘,在黑暗中坐着,生闷气,觉得他把她变成了自己家中的囚徒。她会猛地掀开窗帘,感觉他的目光侵入了房间。

她变得焦躁不安,眼角闪过的最微小的晃动也能把她吓得跳起来。当她转过头来时,什么也没有。她怀疑自己快要疯掉了,也许除了她神经有点失常、一惊一乍外,其余都是疑神疑鬼。这不是让人感到宽慰的想法。她在考虑怎样才能打消阿马莱托的念头,也许他需要一个女朋友?也许她应该反过来跟踪他?这是个诱人的想法,只是这么一来,这个男孩就会成为她世界的中心,然后她知道她会彻底发疯。

阿马莱托干掉一只公鹅

阿马莱托坐在小杏林里,观察那只企图上一只雌鹅的雄鹅。他不知道雌鹅会不会让雄鹅进到她里面。她蹒跚着走开了。阿马莱托发现自己的脸红了。

他想把自己献给苉雅,她应该知道怎样处理这份礼物。他会为她烧饭,打扫房间,冬天里背她走过泥塘,还要把她喂得又白又胖。他从来没有考虑过苉雅本人的意愿,固执自私的想象让他觉得苉雅肯定会对此感兴趣,只要时机成熟,她会愿意和他一起生活的。难道他不是个优秀的厨师吗?他在爱情和音乐方面也有很深的造诣哦。

雄鹅仍未放弃上雌鹅的努力。阿马莱托从口袋里掏出几颗玉米,慢慢朝雄鹅走去。雄鹅往前走了几步,觉得它有保护雌鹅免遭入侵者伤害的责任。

阿马莱托一直在考虑如何处理他的鹅。有时他觉得自己之所以开酒馆,是为了赚钱给鹅买饲料。但是他拒绝出售它们,这是他亡父的遗愿,他那关于鹅和一场盛大的白色婚礼的梦想仍像幽灵一样游荡着,好像白色的鹅是新娘的面纱、礼服和拖地长裙,代替新娘婚戒的将是一只端坐在她手指上的小鹅……这是一个极其诡异的想法,但具有同样的法律效力。

他用口袋里的玉米粒喂着雄鹅,突然一把抓住它的脖子,熟练地一扭就永久终止了它“嘎嘎嘎”的叫声。

回到杏林里,他开始拔鹅毛。傍晚的阳光照在脸上,他一边呼吸着清凉湿润的空气,一边拔着鹅毛。一小片鹅绒飞进了他的鼻孔,他打了个喷嚏。生活多么美好。

他慢慢地挤出鹅的生命,用拧断脖子的方式送它们上西天。他每天杀一只,这是他的计划:一天一只。就像小孩子玩的雏菊游戏,一边摘花瓣一边念念有词:“爱我,不爱我……”而且,如果最后一瓣是“不爱我”,那就再折一朵花,重新来。阿马莱托用同样的方法对付他的鹅。如果拔下的最后一根鹅毛是“不爱我”,他会再杀一只。

他要用他的手艺赢得她——一只肚子里塞满阿马尼亚克酒浸泡过的李子的鹅,但是不能用一只“不爱我”的鹅。他为此杀了很多鹅,每天都把拔下的鹅毛留在苉雅的门前。由于最后一根鹅毛总是“不爱我”,苉雅门前的鹅毛越堆越多。这是一份离奇无望的努力,拔鹅毛时,他脑子里想着的是她的乳头,手指在拔,大脑却在吮吸。他沉醉在对她的幻想之中。一桩十分危险的风流韵事。

有人不停地在苉雅门前留下鹅毛,这让她坐卧不安。

过了很久她才发现是谁把鹅毛留在她的门前,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没能在第一时间想到这是谁的杰作。

她房间里充满了白色的羽毛。她开始打喷嚏,每打一个喷嚏都会搅起无数的羽毛,这些飞舞的羽毛进而把尘螨搅得飞飞扬扬,让她打更多的喷嚏。她像是被卷入了风暴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