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6/10页)

“伊夫说的轻盈,我想不一定只是指体态轻盈,瘦的取代了胖的。她在说另外的东西,帕梅拉身上一种让人兴奋的东西。内在的轻盈。我想她的意思是她几乎不管自己了,在帕梅拉身上她能看到曾一度在她自己娴静外表下悸动的多情。不管帕梅拉在她面前表现得如何孩子气,举止如何文雅,她还是看出来了。那晚以后,伊夫再没说过这样的话。只发生过一次,当时艾拉对帕梅拉的热情正因他们不顾后果的私情是不合道德的而正在浓烈之时。

“所以,每个人都把那位活泼的年轻长笛手认作是自己不曾得到的带来快乐的梦中人:伊夫不曾得到的女儿,艾拉不曾得到的妻子。

“‘真悲哀。真悲哀,’伊夫告诉他。‘这么,这么的悲哀。’那晚她一整晚都紧抓着他。一直到早上,哭泣,叹气,呜咽;倾倒出她所有的痛苦、困惑、矛盾、渴望、幻想,和断断续续不连贯的想法。他从没如此为她难过——就是和帕梅拉的私情也没让他感到距她如此遥远过。‘所有的事都错了。我努力了又努力,’她说,‘没一件事做对的。和西尔菲德父亲的事我尽过力了。江博的事我努力过了。我尽力给她稳定、家族和一个她能崇敬的母亲。我努力要做一个好母亲。然后我还要做一个好父亲。而她有过太多父亲了。我想的都是我自己。’‘你不只想着自己,’他说。‘是的。我的事业。我的事业。我的表演。我总是要注意表演。我尽力了。她去了好学校,有好导师和好保姆。不过也许我只是该一直陪着她。无法安慰她。她吃了又吃。为了我没能给她的,这是她唯一的安慰。’‘也许,’他说,‘这就是她本来的样子。’‘可是有很多女孩吃得太多,然后就减肥——她们不光是吃了又吃。我什么都试过了。我带她看过医生,看过专家。她还是不停地吃。她不停地吃就是为了恨我。’‘那么也许,’他说,‘如果这是真的,她该出去自立了。’‘这有什么相干?为什么她要自己过?她在这里很快乐。这是她的家,一直是她的家,只要她愿意,永远会是她的家。没道理她还没准备好就急着离开。’‘假想一下,’他说,‘她离开是让她停止滥吃的一个途径。’‘我不明白吃东西和住在她正住着的地方两者间有什么关系!你真没道理!我们说的是我的女儿啊!’‘好吧,好吧。可是你刚表露了某些失望……’‘我说了她吃是为了安慰她自己。如果她离开这里,她就得双倍地安慰自己。她得那么费力安慰自己。喔,这太不对了。我该和卡尔顿待在一起的。他是同性恋,但他是她的父亲。我该和他在一起的。我不知道我在想什么。我就不会碰见江博,也不会和你在一起,她就会有一个父亲,就不会总吃那么多了。’‘你为什么没和他在一块呢?’‘我知道那看起来很自私,好像是为了我。好让我找到满足和伴侣,但其实我想让他自由。为什么他要被不吸引他,他不感兴趣的家庭生活和妻子所束缚呢?每次我们在一起我都想他一定在想着下一位餐厅打杂工或者侍者。我想让他不必再扯那么多谎。’‘但是他那点上没说谎啊。’‘哦,我知道,他知道我知道,好莱坞每个人都知道,可他还总是偷偷摸摸地安排。电话啊,失踪啊,他为什么迟到为什么没去西尔菲德的晚会的借口啊——我不能再听另一个对不起的借口了。他不在乎,可不管怎么说他还是继续说谎。我想让他解脱,想让自己解脱。不是为我自己个人快乐,真的。更多是为了他快乐。’‘那你为什么没自己走开呢?为什么和江博走了呢?’‘嗯……这样容易一些。不用独自一人。做了决定,但是不是独自一人。但是我可以留下来的。那西尔菲德就可以有父亲了,就不会知道他的真相了,我们也就不会和江博在一块那么多年,就不用去法国了,那些可怕的旅行就是一场噩梦。我可以留下来,她可以只不过是有个不在家的父亲,就像别人也有不在家的父亲一样。他就是异常又怎样呢?是啊,有一些是因为江博,那种激情。但是我不能再听那些谎言了,虚妄的欺骗。是伪装的欺骗。因为卡尔顿不在乎,但为了那么一点点尊严和体面,他会假装要隐瞒这点。哦,我那么爱西尔菲德!我爱女儿。为女儿我什么都可以做。可如果能轻松一些、简单一些、自然一些——更像一位女儿的话。她在这里,我爱她,可是每个小决定都是一场搏斗,她的力量……她对我不像对母亲,我就很难像对女儿一样来对她。虽然我会为她做任何事情,任何事情。’‘那你为什么不让她走呢?’‘你老说这个!她不想走。为什么你认为解决办法是让她走呢?解决办法是让她留在这里。她还没烦我。如果她准备好走,她早就走了。她还没准备好。她看上去成熟了,但是她没有。我是她母亲。抚养她的人。我爱她。她需要我。我知道看上去不像是她需要我,但她是需要我的。’‘可是你这么不快乐,’他说。‘你不明白。不是我,我担心的是西尔菲德。我,我会过去的。我总能过得去。’‘你担心她什么呢?’‘我希望她找一位好男人。她能去爱的一个人,他会照顾她。她约会不多,’伊夫说。‘她根本没有约会,’艾拉说。‘不是的。有过一个男孩。’‘什么时候?九年以前吗?’‘很多男人都对她很感兴趣。在音乐厅。很多音乐家。她只是不急。’‘我不明白你所说的。你该睡了。闭上眼睛想法睡吧。’‘我睡不着。我闭上眼睛就想,她会怎么样?我会怎么样?这么多的努力这么多努力……安宁却这么少。心情的宁静如此少。每一天都是新的……我知道在别人看起来好像是快乐的。我知道她看上去很快乐,我也知道我们在一起看上去很快乐,我们在一起也确实是快乐的,可是每一天就是越来越难。’‘你们在一起显得快乐吗?’‘嗯,她爱我。她爱我。我是她的妈妈。我们在一起当然显得快乐了。她是美的。她很美。’‘谁啊?’他问她。‘西尔菲德。西尔菲德是美丽的。’他原以为她要说‘帕梅拉’。‘仔细凝视她的眼睛和脸庞。那种美丽,’伊夫说,‘和力量。不是那种“看着我”的肤浅的样子让你感受到。但是那里有深层的美丽。很深厚。她是个美丽的女孩。她是我的女儿。她很出色。她是个优秀的音乐家。美丽的女孩。她是我的女儿。’

“如果说艾拉曾明白过来事情无望的话,就是在那个晚上了。他不能看得再清楚了,是办不到的。让美国共产化,在纽约华尔街掀起无产阶级革命,都比分开一对不愿被分开的母女要容易。是啊,他正该分开他自己的。不过他没有。为什么呢?内森,我没有答案。问一问为什么会有人犯悲剧性的错误吧。没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