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第4/6页)

门诊病人很多。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脑子受到创伤而遭到社会排斥的人。

到了这里,那些陪同病人来的人似乎要比病人还要痛苦。

冬天的太阳还挂在空中,义三就和民子踏上了归途。边走着,义三边想,干脆请民子照看房子一段时间。

这“一段时间”就是义三通过国家考试,能挣钱糊口之前的那段时间。可是,这显然太一厢情愿了。

义三心里对自己的这种想法暗暗自责。可是,又该怎么办呢?他真想领着房子到一个没有人的童话王国里去居住。

民子一字也没有提昨天晚上的事,还有房子的事。

“我坐汽车回去。那样,就不用走路了。”

民子在M车站很随便地与义三道了别。

看来,民子从昨天晚上已从表面上割舍掉了她对义三的那份感情,又恢复了她与义三的朋友关系。

旧照片

管理人的妻子给了两份早餐,可是义三却似乎没有感觉到她的这份好意,慌慌张张地离开了宿舍。

现在,只剩下房子一个人了。她望着这两份早餐,说什么也吃不下去。就算她吃了一点儿,可义三的那份要是不动的话,那管理人的妻子又会怎么想呢。

要是两份饭都吃一点儿,然后就说“两份吃不了”,大概还是可以说得过去吧。

连这些事情都得小心翼翼,这使房子觉得十分的难堪。住在那间简易小房里时,生活多么苦,多么惨,自己也从未为这些事情而提心吊胆。

打开两个碗的盖子,房子喝着义三的、还有自己的那份凉酱汤,不由得要哭起来。

“他昨天晚上和今天早晨都没吃这里的饭。”

房子有些多心了,觉得这可能与自己来了有关。

“栗田,你的快信。”

宿舍管理人的妻子敲了敲门,说。

房子听到“快信”二字,心里不禁一惊。她觉得这信似乎与自己在这儿有关。

拿过来一看,原来是桃子来的明信片。房子心里觉得不应该看,但眼睛却不由得移向了明信片上。

我已平安到家。后天,家里准备将一部分行李托运走。听说他们想请您照料一下我们在东京的住所。我很担心这会妨碍您的考试准备工作。

那位现在如何?请转达问候。盼望着见到您的那一天。

前些日子事情很糟,本月的未能转交给您。待几日后寄去。

桃子

“那位”大概指的就是自己。房子马上就猜到了。未能转交、要寄来的毫无疑问就是钱了。

房子来这儿以前,她一直认为义三早就是个出了师的医生。她一直觉得义三是个没有生活痛苦、学习重负的人。

“这太不应该了。”房子自语道。

今天晚上,义三回来以后,自己要好好和他谈谈,争取还是回店里。就是不回那家店,自己也要到别的地方去工作,去等待。她觉得自己寄身到义三这里,是太轻率了。房子生长在贫苦的家庭,又为弟弟忍受过生活的熬煎。所以,当她听说义三在靠着桃子家的资助学习时,心里产生了巨大的震动。

房子把桃子的明信片放在了义三的桌上,呆呆地坐在那里。

六铺席大小的屋里没有一件房子的东西,也没有任何可以让房子去做的事情。房子只看到了堆在一边的义三的脏袜子。她拿起这些袜子和昨天借来的床单,下楼去洗手间了。

昨天和今天都是好天气。管理人的妻子也端着洗衣盆来到了洗脸间。

她望着房子,觉得有些不解地问:

“你有肥皂吗?”

“嗯。”

“那不是洗脸的香皂吗?!”

“对,就一点儿。”

“那不是床单吗。刚用一晚上就洗?”

管理人的妻子打量着房子的神情说。房子有些不知所措了。她也不能告诉管理人的妻子她今天就走。管理人的妻子转过脸去,开始洗起自己的衣物。

“你多大了?”

过了一会儿,管理人的妻子突然问道。

房子没有回答。

“你是这块儿的人?”

“嗯。”

“你家里的人知道你在这儿吗?”

“我家里没有人,就我一个。”

“就你一个?难道你也没有父母兄弟?”

管理人的妻子望着房子,显得有些半信半疑,同时又有些可怜房子的样子。

“你和栗田就像兄妹似的,长得还真有点像。”

听到这句未曾料到的话,心情阴郁的房子立时感到心里变得开朗起来。

洗完衣物,两个人拿着衣服来到了二层的晾晒台上。

蓝蓝的天上挂着一轮薄月,微风送来沁人肌肤的暖意。

一条黑色衣带般的河水将一座拥挤不堪的小镇捆绑在其间。街镇上低矮的房顶的对面显露出车站站台的模样。站台上的长椅处有着或端坐或站立的人们。从远处看去,就像个大舞台。

新建的千叶医院,这座浅紫色的建筑物坐落在那里,显现出与这座街镇不协调的美。

“听说那是座医院。真够漂亮的。”

管理人的妻子向房子搭讪道。

“把周围的房子都比下去了。”

管理人的妻子显得颇为得意地继续道:

“听说那是栗田的亲戚建的。栗田要是通过了国家考试,也要在这座医院里干的。现在的学习对他来说,最关键啦。”

房子晾晒完有限的几件衣物,便悄悄地离开了管理人的妻子身旁。

回到屋里,房子发现榻榻米上有张旧照片。

“这是怎么回事儿?”

刚才,房子打扫完屋子离去时,榻榻米上一小块纸屑也是没有的。

房子捡起照片,心里有些生疑。

这照片是房子的父亲还健在时照的。照片上的房子留着长长的娃娃头,很自然地站立在父母的中间。

她想不起这张照片是什么时候照的了。这张小小的照片躲过了空袭的战火,留在了她的身边。每逢看到照片上那时自己幸福的样子,房子就感到十分快乐。她走到哪里都要带着它。这照片和她可以说是形影不离。

房子记得这张照片在前天请义三保存的钱包里。

钱包,房子已经交给了义三保存。可为什么这张照片却掉在这里了呢。真让人不可思议。

房子用眼睛扫视了一下义三的桌子。

这是张十分结实的桌子,旁边三个抽屉,中间一个大抽屉。桌上放着的简易书架上摆放着医学用书、笔记本,还有字典和七八本文学书。书上放着一个小圆镜子。

房子的红尼龙的钱包曾在桌子上放了一段时间。昨天早晨,义三把钱包放在了正中的抽屉里,并告诉给了房子。而且,房子也亲眼看到了。

现在,那个抽屉被打开了两三寸。

房子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她连忙把抽屉全部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