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新世界 第三章(第5/6页)

“当时,俄国人关于污染供水系统的技术尤其令人拍案叫绝!

“九年战争,然后是经济大崩溃。当时要么统一管理世界,要么等待人类灭亡。其实就是,要么选择稳定,要么……”

背对背,范妮和列宁娜继续沉默地穿衣服。

“好吧,我已经准备好了。”列宁娜说。可是,范妮却一言不发,想回避列宁娜。“我们和好如初吧,亲爱的范妮。”

“范妮·克朗这小妞其实也不错。”命运规划局的副主管说。

“绝不可能像列宁娜一样丰满,绝对不可能。”

在托儿所,初级阶级论课程已经结束,授课内容已经调整为未来供需关系。“我超爱飞翔,”幼崽们窃窃私语,“真的超爱飞翔,我真的超爱新衣服,我真的……”

“可是粗人才穿旧衣服,”枕头下那不知疲倦的声音继续道,“我们务必扔掉旧衣服。扔掉旧衣好于缝缝补补,扔掉旧衣好于缝缝补补,扔掉旧衣好于缝缝补补……”

“因为炭疽炸弹,自由主义自然就销声匿迹了,可是,我们仍然不能指望暴力可以解决一切问题。

“政府要做的事,是坐下来谈判,而不是到外面攻击。我们要的是头脑和屁股协调一致,我们不需要挥舞拳头。比如,鼓励消费。

“为了工业的发展,每个男人、女人、小孩,都必须不停地消费、消费,唯一的结果是……”

“扔掉旧衣好于缝缝补补。针线活越多,家中越贫穷;针线活越多,家中越贫穷……”

“总有一天,”范妮闷闷不乐地强调,“你会惹上麻烦的。”

“我现在看起来如何?”列宁娜问道。她的夹克是深绿色的,醋酸纤维材质,袖口、领口皮子上涂了层纤维胶。

腿上是绿色的灯芯绒短裤,膝盖下面是纤维胶、羊毛混纺的长筒袜。

一顶绿白相间的骑师帽给列宁娜的眼睛投去一抹阴影,她的鞋子是绿色的,光亮如新。

“有人提出了良心说,反对大规模的消费,提倡什么拒绝消费、重回自然,……

“重回古典。真的,他们真的说要重回古典。如果整日坐着看书,当然不可能大量消费。”

“我超爱飞翔,我超爱飞翔。”

“扔掉旧衣好于缝缝补补。扔掉旧衣好于缝缝补补。”

“在高特格林,我们用机关枪消灭了八百个愚人。

“然后我们又在大英博物馆大干一场,二氯二乙硫醚喷过去,两千个古典文化的粉丝就翘了辫子。”

穆斯塔法·蒙德说,“最终,元首们决定,单纯的暴力不能完美解决问题,于是,他们想到了体外繁殖、新式巴甫洛夫驯化、睡眠教育法,此类统治形式,成效甚慢,但是绝对可靠……”

在她腰间,是一条镀银的摩洛哥式样的绿色皮带,定量的避孕药塞在腰带里面(列宁娜可不是自由马丁),很是鼓凸。

“漂亮极了!”范妮热情叫好,她不能抵抗列宁娜散发的魅力,“尤其这条马尔萨斯腰带[15],真是酷毙了!”

“最后,我们发现费兹纳和川口能起到作用,于是我们发动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反对胎生繁殖的宣传……

“同时配以反传统的运动,包括关闭博物馆,炸毁历史古迹——幸运的是大部分古迹在九年战争中已经被摧毁——以及取缔福特纪元150年以前出版的所有图书。”

“我也必须得到一条这样的腰带,我那条旧的黑色子弹带,要多丢人有多丢人。”范妮说,“已经用了三个月啦。”

“比如说,曾经有过叫金字塔的东西,还有过名叫莎士比亚的人——当然,你们都从不曾听说过这些。这就是纯粹的科学教育的好处。

“我们选择将我主福特的第一个T字架树立起来,作为新时代开始的标志。”

“针线活越多,家中越贫穷;针线活越多,家中越贫穷……”

“扔掉旧衣好于缝缝补补。扔掉旧衣好于缝缝补补……”

“但我前面提到过,曾经有过一种名为基督教的东西,其哲学观和伦理观竟然是抑制消费。

“有低效率生产,抑制消费就有必要;但在机器大生产的时代,在一个固氮[16]工程普遍的时代,再提抑制消费就是明显的敌视社会的犯罪行为。”

“扔掉旧衣好于缝缝补补。扔掉旧衣好于缝缝补补……”

“我爱新衣服。我爱新衣服。我爱新衣服……”

“这条子弹带,是亨利·福斯特送给我的。”

“这是真正摩洛哥式样的。”

“我们把所有十字架的头部砍去,于是T字架就树立起来。曾经还有过名为上帝的东西。

“现在我们建立了万国邦,我们拥有‘主福特纪念日’、‘社群赛歌会’、‘团结仪式日’。”

“主福特啊,我如此痛恨他们。”伯纳德·马克思想到,“他们谈论女人,就像谈论一块肉,许多许多的肉。但最痛苦的是,她居然也把自己当成一块肉。”

“曾经还有一物,号称天堂,可是当时的人们不稀罕,仍旧沉湎于巨量的烈酒。旧物还包括:灵魂、不朽,可是当时的人们更喜欢吗啡和可卡因。”

“帮我问问亨利,他是从哪里搞到这个腰带的。”

“福特纪元178年,我们资助两千名药理学家和生化学家攻关,六年之后,索玛[17]诞生,并实现商业量产,这是一款完美的药物,它令人精神愉悦,令人镇静,还能让人进入美妙的幻觉世界。这药物综合了基督教和烈酒的长处,却没有遗留二者任何一个缺陷。它可以让人随时远离现实生活,仿佛遁入悠闲假期,醒过神来,不仅一点都不头痛,而且还不会胡言乱语。从技术上来说,社会和谐终于得到确保。”

“他看起来确乎很阴沉,”命运规划局副主管指着伯纳德·马克思说,“让我们逗逗他。”

“阴沉,马克思,太阴沉了,”突然,有人拍了他肩膀一下,吓了他一跳,抬头一看,原来是那流氓——亨利·福斯特,“你需要来一克索玛。”

“主福特啊,我真想杀了他!”但是他嘴上却说:“谢谢,不需要。”然后挡开了福斯特递过来的药瓶。

但是亨利·福斯特坚持着,“吃一粒,吃一粒。”

命运规划局副主管在一旁帮腔:“一立方厘米的药量可以治好十次情绪低沉呢。”其实引用的乃是睡眠教材中常见的一句名言。

“见鬼,见鬼!”伯纳德·马克思大叫道。

“哎哟,倒挺会装腔作势嘛。”

“不过,一克药总比见鬼好。”二人大笑着离开了。

“最后,只剩下征服老年问题了。通过使用性激素、镁盐和输入年轻人血液,老年人身上的红斑再也不见了,稀奇古怪的脾性也看不到了,终于,所有人一辈子都将保持精神的稳定,一成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