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上等知识分子、以文雅著称的名人,一般而言极其博学(第2/5页)

然而,即使过去人们不感兴趣,随着时间的流逝、城市的发展进步、工业尤其是旅游业的兴起,巴伊亚美食已经赢得了全巴西的关注。里约和圣保罗都出版了多本菜谱,印刷精美,配有彩图。记者、上流社会的太太甚至连在“胜利长廊”经营饭店的法国老板都变成了即兴作者——《巴伊亚厨房》《巴伊亚美食甜品一百例》《棕榈油、椰子、辣椒》《非洲—巴西厨房》《雅娅的椰蛋布丁》,等等等等——他们每个人以及每个人的出版商都从中赚了一大笔钱。

在唯恐天下不乱的盖拉看来,所有这些作品都是对阿尔杉茹小册子公然无耻的剽窃,没有添加一点原创性的新东西。不仅如此,他们因为没用或者冗长——“一群笨蛋!”专栏作家愤怒的呼喊——而省略了研究、调查、结论,只留下了菜谱部分。而一个里约记者——他最懒,也最不要脸——只在巴伊亚停留了短短一个星期,就剽窃了所有部分,连一页都没有放过。更糟糕的是,一个卑鄙小人改写了阿尔杉茹的概念,将它们丑化得惨不忍睹。学者盖拉拒绝虚假:“但是你要知道,我既不是民族志学者,也不是民俗学家。”

至于对达米昂·德·索萨少校的采访——他既是司法斗争中的万人迷,也是重大事件的见证者——需要单列出来才能说明那些令人意想不到的重大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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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很少、极少的人才能打开门锁径直走到泽济尼奥·品托博士的办公室。泽济尼奥·品托是《城市报》的主编(兼老板),喜欢躲在报社办公室里定夺项目、权衡生意,因为在金融机构没法思考,在石油公司也不行,更别再提联合工业总部了。只有在大门紧闭的办公室里,下午两点钟,编辑印刷的喧嚣还没有开始,他才能找到必要的宁静沉思或者小憩。

但是达米昂·德·索萨少校能够在所有地方自由进出;他用骨骼粗大的手弄了一下门锁,门开了,他走进去。

“泽济尼奥博士,我的大名人,上帝保佑你一切安好。家里人都好吧?身体健康,财源滚滚,对吧?我一直这么希望,事实果然如此。我来这儿是想说说佩德罗·阿尔杉茹。你的手下们满世界跑,报道那些微不足道的流氓。不过在下,作为巴伊亚唯一了解阿尔杉茹的人,却被你们排斥遗忘了。这算怎么回事啊,博士先生?看不起我这个少校?”

这番话碰到了主编的痛处,伤口暴露出来:泽济尼奥·品托博士刚从一场午宴上归来。为了掌握彼此的进度,他和另外两个巴伊亚出版业的大佬每月吃一次饭,每人都掌管着一家萨尔瓦多的日报社。作为相交多年的老朋友,午宴的会面总是令人开心,还有上好的红酒和走私来的威士忌。除了交流看法、分析当前的政治经济局势,他们也会八卦一下别人的生活,彼此之间取笑一番,评论报纸上的疏忽错误。而那天的受害者正是泽济尼奥博士,因为《城市报》几乎没有涉及最重要的热门话题:佩德罗·阿尔杉茹。“一家人才济济的报社,知识阶层的精华,在这个重磅话题上却毫无建树,远逊于《下午》和《晨报》,前者有阿泽维多教授的访谈,后者不仅推出了特别企划《巴伊亚的阿尔杉茹》,更有安娜·梅尔塞德斯从莱文森那里得到的独家消息,里约、圣保罗、愉港、累西腓的各大媒体都竞相转载。”

“亲爱的布里托,我们也该说说你用的手段……孤男寡女,在酒店的客房里,谁会不接受安娜·梅尔塞德斯的独家采访?我也接受。如果这都不算不正当竞争,我真不知道什么才是了。你知道报社的人都怎么称呼她吗?金木耳。”

“真的是金的吗,布里托?都说你知道。”卡尔丁谐谑道。

三个人都笑了,用上好的德国红酒交杯碰盏。但泽济尼奥博士却始终觉得如鲠在喉。在报纸问题上,他是绝对的宗派主义者,珍惜自己现在的地位。为了让《城市报》成为文化代言人,他付了一大笔钱给那些顶着头衔打着饱嗝的小伙子,任凭他们在报纸上发表异端邪说。但在如此重要的问题上,他们居然毫无作为,反倒让平庸廉价的报纸争了先。等他小睡一会儿,必定要在今天的负责人会议上好好敲打一下那些博学闲适的屁股;付给这种人的报酬太高了。他绝不允许自己的报纸落到垫底的位置。

“阿尔杉茹?少校,您认识他?是真的吗?”

我认识他?是谁教我认字的?是谁发现他死在佩罗林尼奥的斜坡的?他差点成为我爹,因为我娘特伦西亚太太认识他时,“独眼”索萨已经跟人跑了。我娘在“黄金集市”支了个摊,阿尔杉茹每天早上都来喝咖啡。他一个人就像一个马戏团:讲故事、朗诵诗歌、说成语俗语。直到现在我还觉得,特伦西亚太太可能爱上他了,但是阿尔杉茹不曾做出承诺。我是他教育出来的,从拼音识字到生活的善恶。

其实还有对烧酒的爱好、对女人的迷恋,但是他还没说,泽济尼奥博士便迫不及待地摇响铃铛,叫来杂役。

“编辑部有人来了吗?哪个?阿里?把他叫过来,快!”他回头看着少校,以他最惯常的方式微笑着,“少校,就是您了,毫无疑问。”他又笑了笑,就像有人送了他一个礼物。“就是您了。”

这句话有一定道理:少校马上就七十五岁了,没有人比他更受欢迎。毫无疑问,他是最具有巴伊亚特色的人物:人民的律师、不幸者的保护者、穷人的代言人、公共事务中的智囊,在陪审团工作了快五十年,打破了所有辩护与赦免的纪录;在他的代理人中,一无所有、无依无靠的被告不计其数,大部分都完全免费。作为记者,他在每家报社都有一席之地,因为所有报纸都会刊登他那妙不可言的“两行字”,或者是对当局的抱怨请求,或是对暴力不公的揭露,抑或是号召消除贫穷、饥饿、文盲。他曾在一个小党派当选过市政议员,真是一个奇迹。得益于他的公共威望,这个党派还选出了两名自视甚高的人——这个团体的主席、书记——两只贪得无厌的硕鼠。少校将市政厅变成了穷人之家,让其他议员忙得团团转,将市政府所在地改造成新的街区,也就没能再创奇迹。他善于做各种演说,不仅在法院陪审团面前,还包括他参与的各种仪式聚会上。无论是庄严的场合还是婚礼、施洗或者生日宴会上都能听到他洪亮的嗓音。他会在公立学校的奠基仪式上发言,为新店开张祝词,在大人物的葬礼上致哀,在各个党派的政治会议上讲话(很久之前,还允许他讲话的时候)。对他而言,为了捍卫人民的利益,反抗贫穷、失业,支持兴办教育,任何一个演出台、传单都值得利用,哪怕会对自己造成不利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