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这日午后,宋麒小炮弹一样冲到江家家主面前,已经做好决斗的打算。

娘亲早说了,念书不能超过一个时辰,要让孩子休息。

宋麒已经等了一个多时辰,南方君子却还在书房念书。

一定是这个坏叔叔想要累死南方君子。

宋麒要替好兄弟反抗!

宋麒仰着小包子脸,看着不怒自威的江家坏叔叔,越看越心虚,一张嘴就破功了,带着哭腔道:“江某该休息了!”

江渡云低头看向跟前这个小胖墩,不动声色。

宋麒立即蔫蔫地小声说:“只休息一下下,可以吗?”

江渡云没绷住,轻笑一声,问小胖墩:“你一直在花厅等到现在?”

宋麒飞快点头。

“为什么不去找你其他哥哥玩?”平日寡言的江渡云莫名觉得这胖小子实在可爱,便故意逗他。

“我也有找堂哥玩!”宋麒否认对小南方君子的特别对待。

江渡云抿嘴一笑:“那你为什么最喜欢找辞风玩?”

宋麒整只小包子脸都惊呆了!

竟然被坏叔叔看出来了!

难道他对南方君子惺惺相惜的情谊这么明显吗?

“没有最喜欢。”宋麒有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抠着小肉手撒谎:“只是有一点点喜欢。”

说完抬头偷看坏叔叔,看他信不信。

江渡云朗声大笑起来,还弯身捏了捏宋麒的小肉脸,认输道:“好罢,我替你去问问辞风。”

说罢挥袖走去侧厅,推开门,一眼却没瞧见儿子的身影,细细一寻,才发现博古架后,露出了儿子的一小截衣袖。

这小子居然躲起来了。

江渡云哭笑不得,实在想不出为何性格强势的儿子,会怂在柜子后,躲避小他一岁半的宋家小胖子。

前两日宋麒来找儿子玩,他虽然有些不情愿,倒也没有反抗,今日这情形着实反常。

江渡云思索再三,决定不去勉强儿子,转身回到客堂,告诉宋麒:“辞风念书困乏,正歇着呢,你改日再来罢。”

宋麒亮晶晶地眼睛一下子暗淡了:“江某睡着了吗?”

江渡云只能替儿子撒谎:“对,已经睡熟了。”

侧厅书房里,江辞风悄无声息的窜到门后,贴着门板,偷听父亲跟宋家小胖子谈话。

小胖子不想走,但找不到借口吵醒他,在外头小声嘟囔着什么。

江辞风浑身紧绷,心想如果小胖子硬闯进来,他就从窗口跳出去。

但这很奇怪。

他为什么要怕这个小胖子呢?

这不是怕,他在心里纠正这个错误说法。

这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坦白的说,他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昨晚他把那只小飞龙木雕拿回来,就该立即交给父亲看。

收藏飞龙这种邪恶生灵的雕塑,犯了大忌,换作月炎山门人,吃一顿刑罚是难免的,至于龙隐山宋氏的规矩,就不清楚了。

就因为不清楚,江辞风居然没敢把罪证交给父亲。

他在怕什么?

昨晚他就站在父亲面前,木雕藏在袖兜,几次想要拿出来。

奇怪的是,每当他去摸袖兜里那只飞龙木雕,脑子里就会突然浮现宋家小胖子被父亲抱在腿上打屁屁,打得涕泪横流的画面。

就是那个画面,让袖子里的木雕仿佛火钳一样,一次次灼烫江辞风的指尖。

他一次次下定决心,又一次次缩回手,不敢把这邪物罪证交给父亲。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江家家训不允许江辞风包庇任何人,再胖也不行。

不,不是胖的问题。

他是因为……因为什么才没有告状?

向来冷静的南方小君子,整颗心都乱了。

突然,他敏锐地捕捉到门外传来脚步声。

他能从脚步声的频率轻重,听出是那小胖子来了。

他赶忙伸手抵住房门。

门外的小胖子却没有推门,甚至没有敲门。

宋麒并不打算进去,此刻也跟江辞风保持着一样的姿势,把小包子脸贴在门上,听里面的动静。

他想听听看南方君子有没有睡醒。

宋麒已经一个晚上加一个上午没有见江某了,连院子里的小狗熊精都寂寞得快要哭了。

没有声音。

一扇门,两端各挂着一个孩子。

高瘦些的那个孩子眉心紧蹙一脸严肃,矮胖地那个孩子张着小嘴一脸期待。

“江某?”

宋家小胖子突然极轻极轻地喊了一声。

江辞风身体绷紧,作势待溜。

“我还在大妖王家哦。”宋麒小声对着门提醒。

他不知道江辞风就跟自己隔着门站着,其实是在自娱自乐,臭不要脸地对着房门小声说:“等你来接我哦,大英雄!嘿嘿!”

另一端的江辞风双眼突然睁大,怔愣许久,转身,轻轻背靠在门上,低头看自己脚尖。

门外,宋家小胖子终于吧嗒吧嗒跑走了。

江辞风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搬着椅子走到博古架前,爬上椅子,踮起脚伸手往架子顶端摸索。

他找到了藏在架子顶上的小飞龙木雕,跳下椅子,走到房间角落的一只盆栽前,徒手挖开泥土,把宋麒送的小飞龙木雕埋进去。

他心跳得很快,面色发白,神色简直像在杀人藏尸。

泥土还没埋结实,父亲的声音就传进来——

“那小家伙已经走了。”

“好的!”江辞风慌忙转身挡住盆栽,如临大敌般看向父亲。

江渡云推门走进来,带着探寻的目光看向儿子:“你不想跟我说点什么?”

江辞风脸上的表情像是杀人埋尸被撞个正着:“说什么?”

“说你为什么害怕宋家弟弟?”好在江渡云没看出儿子非同寻常的惊骇。

江辞风缓缓舒了口气。

“你究竟怎么了?”江渡云笑了,这种老气横秋的叹息,出现在六岁儿子身上,感觉很有意思。

江辞风低头想了想,回答:“宋贤弟太热情好客了。”

“这听起来不像是缺点,只是你还没习惯。”

江辞风无所谓道:“只要待两个月。”

“才待了几天,你就数着日子回去了?为什么不尝试接受宋麒的友好?家里的同辈都比你年长许多,你应该跟同龄的孩子多相处。”

“宋麒才五岁。”江辞风不同意“同龄”这个词。

江渡云笑道:“到了你爹这个年纪,一岁之差,可算不得不可逾越的鸿沟。”

“就是不可逾越。”江辞风低下头,低声说:“他太小,不懂事。”

“宋麒冒犯过你?”

“没有。”

“那这话从何说起?”

“宋麒喜好一些……很坏的东西。”

江渡云起了好奇心,走上前看着儿子:“很坏的东西?是什么?”

江辞风头埋得更低了。

“辞风,回答我。”江渡云严厉地命令:“宋麒喜好什么很坏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