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今日见她做新娘(第2/3页)

那孩子怡然不惧,小声地道:“就你这点力气,能挖几块煤?可不要挣不得几个铜板,不够我分的。”

女子默不作声,努力将满满一铲煤举起,举得太艰难,哗啦啦落下几个小煤块,砸在那孩子头上,那孩子张嘴要骂,女子呼啦一声把那铲煤倒进通往锅炉的管道,转身盯着他,手中的利铲正对着孩子的脸。

那孩子本来嬉皮笑脸,一抬头触及那闪亮的铲尖和她的眼神,常年街头小混混锻炼出来的直觉顿时发挥了作用,他激灵灵打个寒战,立马缩一边讨好地喊一声娘。

女主这才恢复了慢吞吞厚嗒嗒的态度,也不理他,转身走到窗边——这底层的船舱有一排小窗户,但只能开一半,大小只够孩童进入。

女子拉开窗户,呼哨一声,随即让开。

片刻,一条黑影翻窗而入,姿态柔韧,像一条游动的黑鱼。

黑影落地轻轻,被水靠裹着的身体柔曼修长,是个女子。

她向前走,水靠自然脱落,身体也似从束缚中挣脱出来,现出高挑的身形。

那孩子瞪大眼睛,想要惊呼,却被刚才的老实女子震住,只得自己捂住嘴。

装娘的自然是闻近檀,开窗放进来的,是君莫晓。

虾有虾路蟹有蟹路,闻近檀不会武功,却有头脑。她在岸上就寻了一个小流浪儿,那孩子本是良家子,父母双亡之后便自己流浪,自然是有户帖的。闻近檀和他谈生意,约定雇佣他做儿子按日收费,自然一拍即合。

“母子俩”先是以厨娘名义上了那个文人写手团的船。一直呆在底舱没有上去过。再在唐家开放邀请宾客的时候,以帮忙的名义上了唐家的船。

本来最担心的是上唐家船时会细查户帖,好在那些人被吸引了注意力,马马虎虎混过去了。

而君莫晓,上的是官家小姐们的楼船。这两艘都是临时雇佣,相对比较好混进去的船,其余如姚家,司空家,季家那都是自家的船,想都别想。

之后便是闻近檀混进去,而君莫晓下水等待时机。毕竟两个人想都混进去目标太明显,君莫晓有武功,水性也好,趁人多早已潜入唐家大船附近。

君莫晓一边把水靠藏好,一边道:“今晚保准一场乱仗。方才我在水下,竟然瞅见了还有很多藏在水下的人。也不知道算是哪方的。还有季家的大船,从岛那边绕过来了,看样子也要上船。”

闻近檀有点担忧地道:“也不知道文臻怎样了。”

君莫晓满不在乎挥挥手,“她能怎样?她好得很。众星捧月珠围翠绕,吃苦的是咱俩,你就别替她操心了。保不准全船的人都死了,她还活着呢。小檀,你说,咱们现在怎么办?”

“先得想办法出去。弄两套唐家下人的衣服来。我方才过来,瞧那几个人目光不怀好意,大抵有点……好色。小君你比较好看,你去试探着勾一勾?”

“啊呸,既然你发现了,那就是他们看上你了,自然你去勾,我一个黄花闺女,可不会这个。”

“我也是黄花。”

“可你成过亲!”

两人大眼瞪小眼望了一阵,忽然齐齐转向那孩子。

那孩子不明觉厉地抱紧膝盖。

那两人齐齐道:

“你去!”

……

二层新娘房间外众人哄笑的时候,人群中有人微微抬了抬头。目光精准地落在了二层。

他的目光看似平淡,却一霎穿越重重人群,两层甲板,无数头顶,落在了人群中心的唐羡之身上。

而在人群最前端,被无数人围着的唐羡之似乎也有感应,忽然微微偏头,然而他身周人潮如海,辨不出那杀意远近。

他似乎也没想辨,在众人含笑催促下,念完了催妆诗。

像他这样的大家族继承人,三岁启蒙,五岁学诗,说不善诗词只是谦虚话,毕竟诗词对他来说非正业,但一首催妆还是须臾即成的。

到现在也就没有再拖延的理由了,众人起哄着要开门,易人离也便利落地开了门,却在开门前一霎,变戏法一般抽出一个大棒子,藏在身后。

屋内众人目瞪口呆地瞧着他——东堂接亲是有打新郎的习俗,但这回新郎是谁?唐羡之啊!她这是要来真的吗?

还没想明白,门开了,易人离手一抬,大棒呼啸着当头砸下!

“哎哟!”

一声尖叫,一个家伙抱着手臂蹿起丈高。

里外齐齐倒吸一口气,片刻后,公鸭嗓子爆发,“谁打我!”

易人离:“……”

文臻:“……”

门口,手臂挨了一棍的倒霉蛋,不是唐羡之,是司空凡,司空家的小世子。

这倒霉玩意很少有机会遇见这样热闹好玩的事儿,一直挤在最前方,积极地要帮未来大舅子开门,然后就代唐羡之挨了杀威棍。

司空昱挤过来,将弟弟拽开,给他查看手臂,一边瞟了唐羡之一眼。

怪不得不急着进去呢。

唐五真是他们这群中第一假仙。

大家都在抽气——新娘子凶悍!

立在门口的唐羡之,只看着文臻。

看着那个中规中矩坐在床上,大红嫁衣红盖头的少女。

他眼中一霎掠过微微迷茫的情绪,这在他二十年人生中亦是难得的情绪,似乎这一幕对他来说也如梦幻,如无数午夜醒来对着空风试图抓握住的旧梦的痕迹,转手就要从指缝间冰凉地漏了。

随即他便看见那娇嫩的新嫁娘,对他伸出手。

像探入梦境的柔荑,击破那一霎的虚幻,他眉眼忽然一动,笑了。

这一笑便如夏花,谢却那人平素里温凉又空灵的仙气,显出几分灼灼的艳来。

满室的女子都禁不住看他。

他却只看着文臻。

文臻的头纱大抵是为了她舒服,十分的轻薄透气,看过去是一片朦胧的红色天地。

那片柔和的红色天地里,那人换下了平日的白衣,一袭黑色隐绣暗纹螭龙锦袍华贵隆重,只以红玉头冠和腰带腰饰点缀这喜气,越发显得沉稳尊贵卓绝,当得起第一门阀未来家主的风范。

目光交汇,文臻浅浅一笑。

少女面容娇艳,今日稍显成熟的妆容将平日微微的稚嫩洗去,分外凸显气质中的灵秀和婉,娇娇煦煦,一笑红唇微绽。

而一袭嫁衣彩绣辉煌,宝光四射,换成常人便要衣裳胜人,却也未能掩住那般自在清灵风采,

天地静好,她在软云飞霞中娇嫩开放。

唐羡之在自己都没察觉之前,已经牵住了她的手。

触及她温软手指时候,他禁不住颤了颤。

原以为自己定能心如止水,却原来依旧一触便生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