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第3/4页)

里沙子一边说,一边纳闷阳一郎为何不发一语。要是他不回应,里沙子就无法知道误会到底解开了没。

文香躺在客房的床褥上睡熟了,里沙子总算能直接向阳一郎问个清楚:“误会解开了吗?你明白不是像你想的那样了吗?”

“我知道,”阳一郎怕吵醒文香似的,悄声说,“我都知道,但希望你别再那么做了。还有在超市、玩具店这种白天人来人往的地方也不要这样。”

里沙子思忖片刻,回了句:“知道了。”随即又想:

“我的确做得有点过分,不应该在晚上一个人都没有的昏暗街道上那么对待孩子。”

“小香妈妈!”里沙子听到有人呼唤,抬起头张望四周,瞥见往来的购物人潮中筱田荣江扶着自行车的身影,小萌坐在后座的儿童座椅上。“等我一下哦!”说完她走向停车场,停好自行车,牵着小萌走过来。

“你好。啊,这位是小香的爸爸吧?我们应该是初次见面。”荣江露出开朗的笑容。

“这位是常常在儿童馆碰到的筱田太太和小萌。”听到里沙子的介绍,阳一郎立刻站起来。

“你好,我太太和女儿受你照顾了。”阳一郎微笑着感谢荣江,然后蹲下来看着小萌:“你好啊!谢谢你和小香当好朋友。”不知道是看到陌生男人有点害怕,还是害羞,只见小萌紧抱着荣江的双脚,躲在妈妈身后。

“小香,真是太好了。遇到小萌啦!”

里沙子对文香说,文香却装作没听到似的只顾吃冰激凌。

“来买东西吗?老公还会陪着来,真好啊!”荣江拉着躲在身后的小萌的手。

“小萌的爸爸呢?还在工作吗?”里沙子察觉到自己有点紧张,有种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的不安感。这是怎么回事?她自己也不明白,只能努力挤出笑容。

“在家睡大头觉呗!真受不了。希望他帮忙提东西,可是怎么也叫不动!啊,好羡慕!你们家的真是好老公。我刚才从那边看,一家三口真的好幸福喔!”

“他一定很累吧。没办法啦!”

“可是我也很累啊!”荣江爽朗地大笑,“下次再见啦!小香,我们再在一起玩哦!”荣江挥挥手,走向超市入口。

“我不要吃这个。”里沙子接过文香递出的饼干杯,连同手上的湿纸巾一起丢进垃圾桶。阳一郎拿起放在长椅下方的购物袋:

“所以我看起来完全不累啦。”

里沙子感觉方才的悸动更加强烈了。

“是吧?”

阳一郎寻求附和似的笑着问,里沙子像要吐出悸动似的,做了个深呼吸。

文香牵着阳一郎的手,里沙子提着其中一只购物袋,像在超市里一样,走在阳一郎与文香身后。远处传来蝉鸣,柏油路面快要融化似的,看起来有些摇晃。

我到底在害怕什么?因为想着刚才荣江有没有说错话而局促不安。说错话是指什么?荣江对阳一郎说了什么吗?

里沙子悄声叹气。

“我果然怪怪的。明明很少抛头露面,也很久没和不太熟的人说话了,却被委以陪审员这个重任。一定与这个有关。就像阳一郎说的,不得不承认,这对我来说太沉重了。幸好下周就结束了。下周的这个时候,我一定可以神清气爽地购物。”里沙子自我安慰。

但是审判一结束,一切就能恢复原样吗?她拼命咽下这个逐渐浮现的疑问。

文香一直缠着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阳一郎,一下子坐在他膝上,一下子要他背。文香发现阳一郎不太理会,觉得无趣,走进厨房。里沙子正要准备明天晚餐的食材,一时之间对文香的撒娇有点不耐烦,但随即反省:“我为什么对她这么不耐烦?就算不准备食材,婆婆也会让我带菜回来,直到庭审最后一天吧。所以根本没必要忙成这样。”

“小香,妈妈陪你,念书给你听好不好?”

“嗯,念书。”文香乖乖点头。里沙子迅速清洗用过的厨具,放进篮子晾干,然后将食材放进冰箱,让文香坐在餐桌旁的儿童座椅上,拿了一本绘本过来。她绘声绘色地讲起来,文香也难得专注地看着绘本。阳一郎站起来走向厨房,里沙子用眼角余光追着他的身影。

从冰箱里拿了罐装啤酒的阳一郎走出厨房时,和里沙子的视线撞个正着。

“干吗?这又不是你的。”明明里沙子什么也没说,阳一郎却像怕会被斥责似的,先发制人。他坐回沙发后拉开罐子就喝,没有用杯子。

“幸好刚才补了货呢!”

为了表明自己没有责备之意,里沙子努力地故作开朗。

“但还是别买来囤着比较好,因为看到就想喝。”

阳一郎又这么说。

绘本朗读被打断了,文香从椅子上下来,走向正在看电视的阳一郎。阳一郎抱起文香,皱眉说:“怎么有一股味道?”

里沙子赶紧带文香进洗手间换尿布,果然拉肚子了。擦干净文香的屁股,里沙子把脏尿布卷起来:“不舒服对不对?我们去浴室冲一下吧。”里沙子牵着文香,走出洗手间。她抱起文香,把她的屁股洗干净,被溅湿的牛仔裤紧贴在脚上,但里沙子不在意。

去法院之前,里沙子一直都在训练文香自己上厕所,而且颇为顺利。就算外出时让她包着尿布,文香想上洗手间时也会明确表达,连续五次都没弄脏尿布;但自从托公公婆婆照顾文香后,故态复萌了。里沙子怕自己外出时出状况,每天只在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给文香包着尿布,也将她会自己上厕所一事告诉了婆婆。但公审开始后第二天,里沙子发现文香不知为何又习惯性地拉在尿布上,现在一整天都得包着尿布。里沙子觉得,公审结束后恢复以往的生活步调,再开始训练文香上厕所就行了。学会过,再来学一次应该不是问题,所以不需要为这种事焦虑。里沙子告诉自己,不可以为了这种事苛责孩子。

即便如此,那句“怎么有一股味道”是什么意思啊!孩子又不是什么脏东西。凭什么觉得只要这么说,自然就会有人出手处理?

里沙子继续用她那快要沸腾的脑袋思索着。“阳一郎似乎无论如何都认为我无法承担审判的重任,于是靠酒精发泄压力,还迁怒于孩子。还说什么‘还是别买来放着比较好’,是觉得我明天再去买就行了吗?为什么没想到我要一手牵着文香,一手提着好几本字典那么重、装了好几个保鲜盒的晚餐,还要买好几罐啤酒呢?他以为冰箱里的东西会自动繁殖吗?”

一回过神,里沙子不禁咋舌,这个不经意的动作吓得她抬起头,她瞥见被水蒸气弄模糊的镜子里映着的一张脸。与其说是皱眉,不如说是极度扭曲。里沙子赶紧关上莲蓬头,牵着文香走到浴室外头,用浴巾擦拭女儿的下半身。不知文香是听到了她咂舌还是有什么别的想法,一脸要挟似的看着里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