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5/5页)

“没有要补充的。”罗德尼说,“不过我自己有些话要说。”

埃夫丽尔狐疑地望着他。

“埃夫丽尔,”罗德尼说,“你确实了解婚姻的意义吗?”

埃夫丽尔两眼略微睁大了些。停了一下才说:“你是要告诉我说婚姻是神圣的吗?”

“不是,”罗德尼说,“我认为婚姻可能很神圣,也可能不神圣。我要告诉你的是,婚姻是个合约。”

“哦!”埃夫丽尔说。

她似乎有一点儿——就只有一点儿——吓了一跳。

“婚姻,”罗德尼说,“是两个人之间的合约,双方都是成年人,身心及理解能力健全,对于他们所要承担的有充分认识。这是对合伙关系的规范,双方合伙人都要履行这合约的条款。也就是说,要福祸同享,不管是生病或健康的时候,不管是富有或贫穷的时候,不管是好或坏。

“因为这些话都是在教堂里面说的,有神职人员的认可和祝福,所以形同合约,就如同两人之间凭信心所达成的协议一样。尽管有些义务不是靠法庭的法律来强制执行,但这些义务还是落在那些当初许下承诺的人身上。我想你也会同意这很公平合理吧。”

谈话停顿了一下,然后埃夫丽尔说:“以前可能真的是这样,可是现在对婚姻的看法跟以前不同了,而且有很多人并不是在教堂里结婚的,没有采用教会的誓词。”

“也许是这样。但是十八年前鲁珀特·卡吉尔的确在教堂里讲了这些话,许下了诺言、成立了合约,你敢说他那时候不是怀着诚信说出这些话,并真心打算履行它们的吗?”

埃夫丽尔耸耸肩。

罗德尼说:“你是否承认,虽然没有法律的强制执行,鲁珀特·卡吉尔的确是跟那个成为他妻子的女人定下了这个合约?他当时已经设想到未来贫病的可能,而且表明了它们不会影响这婚姻的永久性。”

埃夫丽尔的面色变得苍白。她说:“我不知道你说这么多的目的何在。”

“我希望你承认,承认婚姻除了感情和思想的因素之外,其实是一份常见的商业合约。你承不承认这点?”

“我会承认。”

“而鲁珀特·卡吉尔在你的默许下准备毁约?”

“对。”

“无视于另一方合伙人根据合约所应有的权益?”

“她会没事的。她倒不是真的那么喜欢鲁珀特,她只想着自己的健康状况,还有……”

罗德尼很不客气地打断了她的话。“埃夫丽尔,我可不是要听你说这些感情用事的话,我要的是你承认事实。”

“我没有感情用事。”

“你有。你根本就不知道卡吉尔太太的想法和感受。你只是凭空想象她的一切来配合你的需求而已。我想要的是你承认,承认她有权利。”

埃夫丽尔把头往后一甩。

“很好。她有权利。”

“那么你现在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了?”

“你说完没有,父亲?”

“还没有。我还有一点要说。你也晓得的,对不对?你晓得卡吉尔在做的是很有价值又重要的工作,他在治疗结核病方面成就惊人,所以他在医学界里是个很卓越的人物,而很不幸的,一个人的私生活会影响到他的事业。换句话说,卡吉尔的工作、对人类的助益,非常有可能会因为你们两个现在打算做的事而受到严重影响。”

埃夫丽尔说:“你是打算说服我,让我认为我有责任放弃鲁珀特,好让他继续造福人类?”

她语气中带有一丝嘲讽。

“不是的,”罗德尼说,“我是在为那个可怜鬼着想……”

他语气突然激烈起来。

“你可以相信我说的,埃夫丽尔,一个男人要是无法做他想做的事,而且是他天生适合的工作,那他只是半个男人而已。我站在这里清清楚楚地告诉你,要是你把卡吉尔从他的事业中夺走了,让他再也不能继续他的工作,终有一天你只能无能为力地,看着你爱的这个男人很不快乐,不能发挥自己的专长,疲累又灰心,老得比实际年龄快,只能过着半个人生。要是你以为你的爱或任何一个女人的爱,可以补偿他这点的话,那我坦白告诉你,你就是个该死的感情用事的小傻瓜了。”

他停下来,往椅背上一靠,一手插在头发里。

埃夫丽尔说:“你跟我说了所有这些,但我怎么知道……”她突然住口,然后又开始说:“我怎么知道……”

“知道这是不是真的?我只能说,我认为是真的,而且是就我的体验知道的。埃夫丽尔,我是以一个男人的身份、也是一个父亲的身份,在跟你讲这些的。”

“是,”埃夫丽尔说,“我明白了……”

罗德尼又开口了,声音听来很疲倦又闷闷的:“你自己看着办吧,埃夫丽尔,去检验我告诉你的话,去接受这话或推翻它。我相信你有勇气,头脑很清楚。”

埃夫丽尔缓缓走到门口,停下脚步,手握着门柄,转过头来往后看。

当她开口说话时,突然流露出的悻悻、斗气语气让琼吓了一跳。

“你别梦想我会感激你,”她说,“父亲,我想……我想我恨你。”

然后她就出去了,反手关上了门。

琼作势要去追她,但罗德尼做了个阻止的手势。

“让她去吧,”他说,“让她去吧。你难道不明白吗?我们赢了……”


[1]奥玛·珈音(Omar Khayyam,1048—1131),波斯诗人、数学家及天文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