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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乔治啊,可别再往下说了。”

“嗯,可最好还是不要回避这个问题。要想跟西蒙这种恨意做斗争,恐怕得有神一样的博爱才行;可惜西蒙身上从来找不见这样一种爱。可怜的西蒙。这种事发生在他身上想必是多么地不幸啊!”

“恰好就在这节骨眼上,我们刚好又在准备他的成年礼。”

“有个问题困扰了我八年,至少这次总算是找到了答案。”

“什么问题?”

“帕特里克自杀的真相。我一直不能把自杀和我所认识的那个帕特里克联系在一起。帕特里克是个敏感的孩子,可他非常懂事,颇为中庸。比他聪明一些的西蒙虽没有他那么敏感,可做起事来却远不及他得体。此外,他还有强烈的责任感。如果拉特切兹这份重担突然毫无征兆地落在他的肩头上,他或许会觉得责任重大,于是才离家出走,可总还不至于了结掉自己的性命。”

“我们当时为什么就毫无疑问地接受了他自杀的说法呢?”

“是那件留在悬崖上的外套。那字条——读起来无疑就像是自杀留言。当时除了老亚伯在坦壁和悬崖之间的小路上见过他之外,再无其他目击者了。还有,在此之前就有很多自杀者从那个断崖上纵身一跃……所以,我们也就自然而然地做出了自杀的结论。我甚至都记不起有任何人对此有过任何的疑问了。可在我心中,我是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倒不是说他自杀的方式,而是他帕特里克竟会选择了结自己的性命。这跟我所认识的那个帕特里克天差地别。好在我们现在终于知道,原来他并未自杀。”

“当我闭上双眼的时候,这丁香花就没有颜色;等我睁开眼,它们就是紫色的。”碧自言自语道,这也是她强忍眼泪不至于溢出的方法。就像是看戏剧时,她会用数数的方法抑制泪水。

“告诉我,你为这个成年归来的帕特里克感到高兴吗?”

“是的,是的,我当然高兴啦。他在某些方面倒挺像当初出走的那个帕特里克。十分安静、十分内敛、十分体贴。你还记得帕特里克在准备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前,都会回身先问:‘你还好吗?’他现在也还会为他人着想。不会——强迫我,或者认为我们理所应当要欢迎他。哪怕流年不利,他也会自己一个人扛。西蒙总是怨天尤人、满腹牢骚,可帕特里克却总会一个人应对。现在的他似乎还是这样。”

“那么,你是觉得他流年不利了吗?”

“我猜是没有那么称心如意的吧。忘了跟你说,他瘸了。”

“瘸了?!”

“是啊,好在只有一点点。是骑马时出的事故。他现在对马儿还是那般如痴如醉。”

“这会让你好受些。”乔治说道。他说这番话时有些不大自然,因为他并非爱马之人。

“是啊,”碧注意到了他的那一份不自然,露出了恬淡的微笑,“拉特切兹庄园就应当由一个真正爱马的人来继承。”

“这么说西蒙不爱马咯?”

“也不算不爱。只是不大热心吧。对西蒙来说,马儿不过是寻求刺激的工具、维护身份地位的象征、进行商贸和小本买卖的媒介罢了。我怀疑在他心中,马儿连这些用处都派不上呢!他对马和对人都一样,不知道你有没有理解我的意思,就是没有投入太多的感情。马儿一生病,他就心生厌倦。埃莉诺却能彻夜守在病马身边,和格雷格分担照顾之责。唯一能让西蒙夜不能寐的是骑着一匹‘精神抖擞’的马儿或驰骋,或骐跃,或狩猎。”

“可怜的西蒙,”牧师沉思着说道,“这样一种性情是很难战胜嫉妒的。的确,嫉妒是一种破坏力极强的情绪。”

碧刚想说些什么,南希出现了。

“碧!多巧啊,”她说道,“我们学校最近闹了件离经叛道的事,要是你刚才能来参加晚祷的话,就能看到那个口出狂言的主角啦!他们两个小年轻都在说所谓‘英国流行迷信’——也就是英国国教的坏话。在我看来,男的年龄不过十四岁;女孩头发虽不多,可扎了十一个发卡。你觉得对发卡如此狂热说明了什么问题?难不成有一种不安全感吗?”

“碧翠丝带来了一个好消息。”牧师说道。

“可别说是西蒙私定终身了。”

“不是。不关西蒙的事,是帕特里克。”

“帕特里克?”南希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还活着。”牧师接着把整个故事和盘托出。

“哦,碧啊,我的乖乖!”说完就高兴地搂着自己的闺密说道,“真是再好不过了。这下你再也不必烦恼了。”

南希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想起了那个困扰了碧多年的梦魇。

“你应该喝一杯庆贺一下,”南希轻快地说道,“跟我进屋来,咱们把瓶子里留下来的那点儿雪利酒都喝了吧!”

“直接说喝酒不就得了,还费神找这么个可怜兮兮的理由。”牧师嘟囔道。

“什么理由?”

“就是‘喝一杯庆贺一下’。”

“还有个更加可怜兮兮的理由呢,就是如果我们不喝,戈德金夫人也会把它喝个底朝天。她都喝了一大半了。快来吧,碧。”

所以碧一面喝着牧师的雪利酒,一面听着乔治给南希讲帕特里克·阿什比此番归来的细节。既然她的忧虑让同龄人给分担过去,自己也就感觉肩上的担子一下轻了许多。不论今后遇着怎样的千辛万苦,好歹会有乔治和南希做她的后盾,支持并安慰着她。

“帕特里克什么时候回来?”南希问道,牧师则转过头来看着碧。

“星期二,”碧告诉他们说,“我现在还没考虑清楚,该怎么样把消息告诉左邻右舍才好。”

“这容易,”南希说道,“跟格鲁姆夫人讲一讲就行。”

格鲁姆夫人在村子里经营一家集报刊亭、小卖部于一体的商铺。她的真名其实叫布鲁姆[1],可她总是传些坏消息,莱丁厄姆家和阿什比家的孩子就开始管她叫“格鲁姆[2]夫人”,最后这名字传开了,整个村子也就跟着这么叫了。

“或者你也可以给自己寄张明信片。邮局的消息也是很灵通的。吉姆·博登当初把那个海伍德家的小姐甩掉时,也是用的这个方法。他先是给他妈妈拍了份电报,说自己要结婚了。接着,甚至在他回来之前,咱们这儿的男女老少都知道有这么回事儿了。”

“可我担心,要这么做的话,哪怕事情的风头过去了,人们还是会七嘴八舌地议论纷纷。”碧说道,“人活于世不免要忍受这些风言风语。”

“噢,好吧,亲爱的,可这毕竟是一件好事。”南希安慰着说道。

“是啊,可现在的情形是那么……那么地难以预料,好似……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