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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意思是说,他那句‘也许还不如死了’的话,毫无疑问跟他当时出走一样,源于同样一种心理问题。”

“好吧,我明白了。我想也是。毕竟——这太不像帕特里克了,我是说不写信这回事。”

“出走也不像帕特里克的行为方式。”

“是啊,就是这个意思。他的天性肯定不是那种会离家出走的孩子。不错,他确实是一个敏感的孩子,可也十分勇敢。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蹊跷。”她静坐片刻,接着说道,“可现在他又回来了。”

“希望如此,希望如此。”

“在你看来他还算正常吗?”

“正常得很。”桑达尔先生回答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干涩。

“我四处找帕特里克的照片,可找不到比这张更新的了。”她拿出那张照相馆的合影,“孩子们每三年就会去照相馆拍一次人物照片,从他们还是婴童时开始。这张是最后的合照,本来是要在比尔和诺拉去世那年夏天拍摄新的合影;可那年帕特里克——失踪了。他当时还只有十岁。”

她注视着桑达尔先生,后者正研究着照片上那个幼小而稚嫩的脸庞。

“不行,”他终于搭上话来,“单凭一张如此久远的照片根本没法儿说明问题。我刚才就说了,家族成员之间长得是非常相像的。在那个年纪,他们都不过是阿什比家的孩子,不是吗?还没有任何属于个人的长相特点呢。”他放下照片继续说道,“我希望在你亲自见过那个男孩——就那个年轻人——之后,你能立马判断他身份的真伪。毕竟,这也不完全事关长相,凭性格特点也能瞧见些端倪,不是吗?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气质。”

“可,可如果我也不能确定呢?如果我也拿不准,那该如何是好?”

“至于这个嘛,我倒是有个法子。昨晚我跟我那个年轻的朋友凯文·麦克德默特吃了餐饭。”

“就是那个王室法律顾问[2]?”

“没错。当然啦,我当时十分苦恼,然后就把自己的难处告诉了他。他向我保证说鉴别身份其实是小菜一碟,这让我得到了极大的宽慰。他说只要比照一下牙齿就好。”

“牙齿?可帕特里克的牙齿又没什么出格的地方。”

“是啊,是啊。可他总看过牙医吧,牙医会有顾客的牙印记录。当然啦,大多数牙医都有一种视觉记忆,我知道的,他们花了个把月才练就了这门本事——一种冷冰冰的直觉——只要一看牙齿,立马就能认出这个人来。可有了牙印记录,一切就都不言自明了——”他瞥看了一眼碧,顿了顿声,接着问道,“怎么啦?”

“孩子们是去哈蒙德那儿看的牙。”

“哈蒙德?是吗?那问题就简单了,对不对?如果你也说不准那孩子是不是帕特里克的话,我们只要去——”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哈蒙德!”他突然恍然大悟,轻声叹道,“噢!糟了!”

“是啊。”碧无可奈何地应和着桑达尔先生。

“我的天,真不走运,真是太不走运了!”

两人都陷入了沉默,桑达尔先生不无忧虑地说道:“我想有必要告诉你,凯文·麦克德默特觉得那男孩在撒谎。”

“麦克德默特又如何晓得?”碧有些生气地说道,“他连见都没见过他!”见到桑达尔先生兀自坐在那儿一言不发,她又紧追不舍地问了句:“不是吗?”

“这不过是凯文自己的猜测罢了。”

“我知道,可他凭什么这么猜测呢?”

“他只是说什么‘直接去找律师简直就是骗子的行径’。”

“胡说八道!这样做分明再合理不过了。”

“是啊。那只是他的想法而已,他只是觉得这事儿叫那孩子给办得太合乎情理,又太妥帖了。凯文说所有的一切在他看来都太过严丝合缝了。他还说一个出走多年又重返家园的孩子怎么说都应当先回家看看。”

“那就是他不了解帕特里克了。这恰恰是帕特里克的作风:先到家庭律师那儿把自己的经历娓娓道来。他总是这么一个考虑周全、毫无私心的人。我可不认为麦克德莫特的分析高明到了哪里去。”

“我只是觉得有必要对你知无不言罢了。”桑达尔先生只得打了个圆场,模样煞是可怜。

“是啊,没错儿,”碧温和地说道,已经没有再发脾气,“那你告诉麦克德莫特先生帕特里克——那个孩子还记得那次在奥林匹亚哭脸的事情吗?我是说,他可是自己主动提出这茬事来的。”

“嗯哼,我说了。”

“那他还觉得男孩是在撒谎吗?”

“这也是他认为‘太合理’以至于不敢苟同的部分。”

碧轻轻地哼了一声。“他在想些什么呢!”她说道,“我看他是把这当成法庭办案了吧。”

“他不过是个理性与感性相互剥离的人罢了。总不能像我们一样感情用事吧。话说回来,我们也不应当让感情介入判断中来。”

“是,这是当然,”碧冷静地说道,“好了,既然那个可怜的老哈蒙德帮不上我们的忙——他们再也没找着他,你知道吗?一切都被炸成了灰烬。”

“是啊,是啊,我是这么听说的,可怜的人哪。”

“既然我们没有了任何物证,我想,大概也只能根据男孩的故事做判断了。我的意思是,要查证查证。我觉得这方法是可行的。”

“哦,那倒相当容易。毕竟有具体的时间和地点,查起来不是什么难事。凯文也是这么想的——是啊,是啊。当然可以查证出来。我的确也觉得能查个水落石出。想必他也不会信口雌黄的。”

“那真就没什么好犹豫的了。”

“是啊,我——不会再犹豫了。”

碧双臂抱胸。

“那么,还得要多久你才肯安排我跟他见面呢?”

“嗯——我也在想这个问题,可我觉得,嗨,根本就不应当事先安排。”

“你说什么?”

“我倒是想——如果征得了你的同意和配合的话——咱们直接上门去找他。不必事先通知就去看他。这样你就能见着他本来的面目,而不是他想摆出的那副样子。如果我们在这办公室约他的话,他会——”

“好吧,我明白了。我能理解。我也认同这个做法。那我们现在可以出发了吗?”

“没什么不可以的。马上就动身。”桑达尔的语气带了些苦涩,正是律师在没有理由拒绝的时候,才会流露出的无可奈何,“当然,也有可能他不在家。不过我们好歹可以先去看看。噢,你的茶来了!默瑟会要辛普森告诉威利特去叫辆出租车,在此之前你先喝点茶好吗?”

“你这儿就没有劲儿大点的饮料?”碧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