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蜘蛛(第6/14页)

“正在外面走访许春楠那个案子,快完事了。”——这是告诉他我在和某个叫“庞欣”的在一起。你不知道?可以去问小姜嘛,记得找她要那几个“庞欣”的地址清单哦。

“你马上帮我通知队里,应该能进一步缩小排查范围。”——我自己明明是刑警,却让他一个律师帮我汇报案子?神经病啊!大哥,这么说你再不明白的话,那我可真得死不瞑目了。

“我一直开着电话,有进展随时联系我……”——不方便现在说地址,让队里定位我的移动电话吧,OK?

不过最关键的是:恰巧是他——非他不可。

“对,我现在很确定,凶手用的是黑色塑胶刀柄的‘蜘蛛’牌折刀……”

“记住,是黑色刀柄的‘蜘蛛’……”

黑色的“蜘蛛”。

黑蜘蛛,BlackWidowSpider,亦称“黑寡妇”,是一种通体乌黑的红背毒蜘蛛。人被蛰咬到的话,受其自体分泌的神经性毒液影响,会出现发烧、心悸、痉挛等症状,严重的甚至会导致死亡。另外,雌性黑蜘蛛还有一种本能习性,就是自食同类——母蜘蛛与公蜘蛛欢好之后,为了保证繁衍后代的营养,就会吃掉公的;当然,即便是“她”产下后代,为了自身生存的需要,“孩子”一样可以随时拿来果腹。

下毒与噬同类这两个特征,也令“黑寡妇”作为一种连环杀手的分类名称,在西方犯罪学界被广泛使用,特指以自己丈夫、亲属、情人等为侵害目标的女性连环杀手。

综上,我在电话里传达给彬的是一个非常隐晦,隐晦到任何人听起来都可能一头雾水;却又极其简单,简单到我确信他能在第一时间读懂的双关语——

“黑寡妇”。

“你小子也够愣的,见着光屁股的推门就进,裤裆里撑着旗呢吧?”第二天中午见到白局的时候,他正在庞欣的那个植物园里指挥一干人众挖掘现场,“市局搞了只狗来帮忙,这会儿它比你好用,回去歇着吧。”

“那个庞欣怎么样了?”

“被你抡圆了一拳扁进医院,后脑还撞在梳妆台上,怎么样得看她运气了。”老白似乎突然想起什么,又叫住我,“你小子什么时候对失踪人口那么敏感了?”

因为——

“想起和一个年轻女孩共同度过的很多个不眠之夜。”

为了许春楠案,我和小姜曾连续数个通宵查遍了近几年的失踪人口记录,线索没找到,但那些失踪人口的模样,我一时还没忘,所以一进庞欣的卧室,我就被骇住了。

一屋子的冤魂,都在森森然地盯着我。

眼下这满庭的枝繁叶茂,令我有种说不出来的恶心:“找到多少了?”

“挖出来七个,送走五个,还有一堆没来得及挖的。你小子连续杀人犯没抓着,倒搂草打兔子撬出个更狠的娘们儿。”老白朝着插了遍地的小红旗用力地吸着烟,牙花子咂得吱吱响,“这他妈寻尸犬的鼻子太灵,有时候也不是什么好事。”

“目前的数字是十四,我这儿实在放不下,市局拉走了不少,肯定不止这数。”老何摘下手套,揉了揉熬得通红的双眼,“寡妇门前是非多,后院死鬼更多。”

法医队的楼道出入口没灯,一到晚上就黑咕隆咚,搞得我总不自觉地往两边张望:“都是失踪人口?”

“就算原来不是现在也肯定是了,身份不好甄别。行动队和各派出所正满世界走访找比对的检材呢。我这里确认出两个,市局那边还不清楚。”

“听老白说在她卧室里一共发现了二十七张合影,你有的忙了。”

“无所谓啦……我是指干活。死了这么多人,市局都冒冷汗了。”老何拍拍白大褂的两侧,“我只是很高兴不用在尸检台上看见你。不觉得后怕?”

“唔……老实说,还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毒检结果显示所有被害人都中了三唑仑——国家一类精神管制药品,大概就是做蒙汗药的主料——也不知道她哪儿搞到的,和你中的一样。”

“不是毒药?”

“麻醉药。市局那边有具刚埋了不到一个月的尸体,是被麻醉后窒息死亡的,我这边的死因也都差不多。我是说,如果你没及时发现危险把她揍翻,你的尸检报告上肯定也写着:‘系遭全身麻醉后机械性窒息死亡’。”

“哈!亏了咱英明神武,躲过了宵小之辈的暗算……”

“我宁愿相信是你遇着个裸女起了色心反倒把自己救了。”老何拍了我一下,嘴角在笑,眼中却没有笑意,“不推门看见那些照片的话,你死定了。”

“我知道。”让他这么一说,我倒开始有后怕的感觉了,“也亏了有老韩那个电话。”

“嗯,你该谢谢彬。”

“挺难想象这么个力量孱弱的女人能……”

“人家很聪明,知道扬长避短,不拼蛮力,被害人大多是被分尸后掩埋的。”

“分尸?”

“放心,分尸也没用蛮力。工具都找到了。”

“女版德州电锯杀人狂?”

“手锯,别忘了人家可是园艺出身的。”

“死的都是男的?”

“至少有一个女的,而且身份已经鉴定出来了。”

“她不只杀男的?”

“嗯哼,她还杀了她自己。”

“啊?”

“根据对那具女性遗骸颅外手术痕迹的比对,可以确认院子里埋了个‘庞欣’……没错,就是你走访名单上的那个‘庞欣’。”

“我靠!”我悚然地又向左右张望了一眼,“那这个‘黑寡妇’又是谁?”

“算你嘴快。”老何从兜里掏出袋花生,咯噔噔地嚼上了,“馨诚,这该是我来问你才对。”

“你又不知道她的底细。我问你,再怎么说你也没道理进人家……我是说那个连环杀手的卧室里啊,毕竟那是女人的卧室,而且人家在换衣服……喂!我问你呢!”

这个问题雪晶在医院就问过我,回队里又问我,到家里还问我,现在倒好,已经追到布控现场来问了。

我反问道:“我们队出外勤,预审派你来干吗?”

“案犯的线索是我审的一个毒贩提供的,关系到他是否有立功情节,我等着确认你们的战果好把案子报上去呢。”

“您生活在二十一世纪好么?可以等我电话啊。”

“眼见为实。”雪晶蹈着小碎步紧跟在我身后,“我看你还能怎么打岔?在场两个当事人,那女的已经被你打成植物人了,我不问你问谁?”

我侧身瞟了一眼远处的指挥车,刘强带着半个队的弟兄都蹲在里面,估计正拿我俩当街头情景剧看,就差爆米花跟汽水了。

“回头再说行么?这是便衣布控,你别惊了正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