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人贩子(第3/5页)

除两个人往返的旅费外,加上在美国的医疗费和治疗期间的一切开支,又听说美国的医疗费用要比日本高得多,这笔庞大的支出,自己的积蓄显然是少得可怜了。咳,要有这笔钱就好了!

这时候,哪怕有一丝儿微小的希望,也决不能放过。但可能治愈的希望却被经济困难所绞杀,真混帐!

“唉,真希望能得到一笔钱!”这时候,上回曾印入香澄脑海的大原的那句话,发出黄澄澄的光辉,使香澄眼前突然一亮。他说过:“我们准备付出一千万元。”

不是平平常常的一千万元,这也许是能挽救秋田垂危生命的保证金。香澄想到这里,立即提起想继续写日记的笔,给大原写信。

3

同一时刻,在伊豆汤河原的日本劳灾协会医院里,修平躺在病床上独自一个醒了过来。

活在世上已经为时无几,为了和香澄一起度过这短暂的时日,决定明天出院。他是医生,心里明白,自己剩余的日子不多了。秋田的身上飘落着点点白色的花瓣,那是初放的富士樱花。医院院子里的樱花花瓣,让夜间的风刮进了病室的天窗,纷纷在病室飘落。

“春天来了。”修平把一片花瓣放到鼻子上闻了闻,一缕如有若无的甜酸味冲入鼻孔。

“当樱花树上长满嫩叶的时候,我已经……”想到这里,心中不由得泛起一阵伤感。

自从被大西救下山,秋田心里十分懊恼。他曾几次想将清里试验所的内幕公诸于世。从职业道德和义务责任上应该这么做,但在人情上又感到难以下手。在险峻的高山上,大西冒着生命危险,把自己背下山来,想起大西那结实的脊背上传来的暖意,使自己要起来揭露的勇气顿时消失殆尽。

“如果揭发他们,揭发些什么?到什么地方去揭发?他们的行为也许还没有构成罪行。仅仅打动世上人们的感情,也并不能制止N气体的生产。他们所做的一切,仅仅不过是企业的一种生产活动。”他内心这么说,渐渐把自己职业的义务感压制了下去。大西这种生死不渝的友情暖意,使他不由得忘掉了社会舆论具有比法律更强大的威慑力量。

在彷徨和苦恼中,冬天过去了。秋田的病情越加恶化,而且愈来愈糟。

“香澄的身孕越来越明显了。”

修平见自己的病情越来越沉重,与此相反,香澄腹内的孩子渐渐地在长大,不禁伤心地想:生死交替的日子不会远了。幼小生命的成长是必然的规律,而自己怕是看不到了。把一切都扔给香澄,自己又无法尽到做父亲的责任。修平眼看自己的生命即将终结,但更担心的是身后之事。

在病榻边撰写的论文总算完成了。相信这是在父亲筑起的城垒上又添上了一块砖。不久将由日本劳灾协会向学术界发表。在这一点上,颇为自慰的是,要做的事已经做完了。但是,孤儿和遗孀怎么办?

正如香澄所说的,医学确实是自己真正的“爱人”。但热中于事业的人,并没有理由去忽视孩子和“第二夫人”(倘若结了婚的话),不能为这“第二夫人”和孩子尽到责任的男子,一开始就只该厮守着事业这位“爱人”,别作非份之想。正因为是个男子,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与自己生存意义息息相关的事业中去,这难道是自私心理么?

作为一个丈夫和父亲在他们身边陪伴着,这已经是无法实现的奢望了。但在自己与世长逝以后,还能起作用:支持、扶养他们,至少也是男人应尽的义务,至少得留下一笔费用,维持一个孩子成长到能独立生活的那一天。

“唉,真需要一笔钱哪。”

以往,秋田过份热中于自己的事业,今天才发觉自己平日里疏忽了积蓄。父亲在广岛留下的遗产,由于自己个人的学费和研究,都花得一干二净了。从父亲那儿接受了全部遗产,而该留给自己儿子的,却一无所有。

“唉,真想有一笔钱哪!”修平如饥似渴地急需一笔钱,偿还自己欠下的“债务”,这也是自己心灵的安慰。

4

日本化成公司札幌联络所大原良一君:

恕我免去客套。日前您谈及试验对象一事,不知找到了合适的没有?倘若还未找到,十分冒昧地告知您,我想当试验的对象。

因有些特殊情况,眼下急需一千万现金,但我已有六个月的身孕,与您所谈及的妊娠初期的条件稍有不符。不知能适合您的需要否?恳请见面详告,静候回音。在您指定的日期,我可以去札幌面谈。切叨盼覆为感。

冒昧陈述,不胜惶恐。万望鉴谅。

香澄草上

“香澄,这封信叫退回来了。”

修平在香澄外出买东西的时候,拿到了一封收信地址不详,被退回来的快信。

“啊……”香澄一下子怔住了,不禁愕然失色。

“这是怎么回事?”秋田抑制着自己的不满问。

原来秋田看到信封口开着(原注:原文如此),信封上地址是“日本化成公司”,秋田怕信的内容会给香澄带来不利,所以打开来看了一遍。从他现在竭力抑制着的感情看来,说明信的内容对他打击很大。

“没,没什么,是写给一个熟人。”

“不对吧,我已经看过这封信了。”

“啊!”香澄几乎站立不住,摇晃了一下。

“什么试验对象?为什么需要一千万元的钱?香澄!”修平提高了嗓门喊。“你的想法怎么会这样蠢!你说!什么试验对象?要一千万元干什么用?这大原是个什么人?你为什么不说话?”

“我想送你去美国。”在秋田的连连追逼下,香澄无法隐瞒,抽泣着回答说。

“美国?”修平一下子不懂她的话意。

“去美国也许能治好你的病……”香澄一面哭着,吐了真情。把深藏在心中的秘密告诉了秋田,感到紧张的心情顿时松驰了下来,才不禁淌下了泪水。

“我去国立医院问过大夫了,果然真可怕呀。万一咱们的孩子是畸形儿,那可怎么办?父母一心要个孩子,可生下这样的孩子也就会苦了他一辈子。你说的事,一直在我的脑海里盘旋。甚至还梦见我生了个畸形儿。就在那时候,我遇到了大原先生……我想,就是只有一根头发不正常的孩子我也不想要了。还是让你去治病吧。”

“笨蛋!”秋田刚想骂出声,但见她宁可牺牲自己的孩子,也要尽心为丈夫治疗,这颗赤诚的心,使秋田默然无语了!

“谢谢。”好一会儿,终于从他的唇间迸出了这样一句话。

“由此可见,日本化成公司为了某种试验,正在寻找人体试验的对象。而且,这试验恐怕……不,一定是和大西那个N气体有关。要寻找早期妊娠的女性,是为了观察对母亲和胎儿的影响。……这难道是人道的吗?”深感香澄忠贞诚笃的同时,修平了解到日本化成公司的意图,只觉得心里有股无法抑制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