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未执行的死刑(第2/3页)

教练员中有很多是出身于体育大学的年轻女性,会员与她们的恋爱事件时有发生,专门瞄着她们来的会员也不少。矢成对这些恋爱事件也要注意一下,所以说他的工作实在不很轻松。

矢成主要在健身房,他为会员们编制的各种训练模式受到广泛好评,不断有会员点名请他。那天他正在检查新购入的划船机的情况。但手脚却不听使唤,平常自己与机器之间非常有默契,今天却只是机器在空转,就像车轮失去重心在滑动一样。

虽好歹没令会员察觉遮掩了过去,但矢成已是惊出一身冷汗。自此他已清楚地感觉到手脚的麻木,还不只是麻,皮肤上还有小虫在爬的感觉,下意识地甩甩手,其实什么都没有。

时间越长,这种异常的症状就越严重。不光是手脚,舌头周围也是。既未喝酒也未喝药但就是感觉舌头不好使,说起话来很费劲、很麻烦。

妻子以为大概是地产商带给他的后遗症,这些症状倒的确是那次事之后出现的,想来也有道理。

“这阵子,你没觉得我说话很费劲吗?”矢成问妻子。

“没有哇,怎么了?”

“我的舌头好像不大好使。”

“是累的吧。”

“伸出舌头给我看一下。”

“伸舌头?为什么?”妻子吃了一惊。

“感冒时医生不是常要你伸伸舌头看看吗?”

“‘啊’一声?”

“对,你‘啊’一下。”

“你感觉有什么不对劲吗?”妻子边说边“啊”了一下。

“伸的很轻松啊。你感觉费劲吗?”

“没有。不过伸的时间太长会累。”妻子收回舌头说。

“你没问题。我觉得自己伸舌头好像很费劲。”

“不会吧。你‘啊’一下。”矢成伸出舌头,

“这不是很好吗?人说舌头太长像流氓,伸这么长已足够了。”妻子说。其实妻子不明白,他已伸不出以前的长度了。从指尖开始的麻木已漫延到手腕、舌尖,脚上也有,可自己的工作是需要动手动脚的,麻痹了可不得了。

目前,身体的异常只有自己知道,家人及同事都尚未觉察到。

矢成已按捺不住自己的不安,决定去看医生。

4

大医院的门诊挂号处给人的感觉像是人类博览会,从这一点讲颇似饭店的前台,只不过医院的挂号处充满了不安、绝望、同情罢了。

初来就诊的患者面容上布满了不安,复诊的患者更多的是疲惫。医院虽是救死扶伤的场所,但却很难寻到跃动的生命活力。

拿着花、水果篮的探视者们心情也很沉重,对正在排队等候的患者投去同情的目光。

电梯那边,坐在轮椅上打着点滴的患者和躺在移动病床上的重症患者正上上下下。穿白衣的年轻大夫和护士在走廊来来往往,救护车运来急诊及受伤的病患,匆匆忙忙。

在挂号处已分门别类挂好号的患者走向各自的诊疗室。那些在药房前已算完账的患者正等着叫号。

医院常被喻为兵器。一个医院的能力据说可以通过24小时内它能发挥出的诊疗、治疗能力测定出来。

如果医院是兵器,那患者到底是什么呢?医院必须全力以赴与之做斗争的是疾病,对于患病的病人来说医院应是自己一方的,但其实也未必如此。有的医院管病人叫做“病客”,这大概只限于有钱的患者吧。那些疑难杂病患者有时会被当成“研究材料”。

但一般的患者既不是病客,也不是研究材料,对他们很难下一个明确的定义,总之患者是构成医院的要素,没有病患的医院不能被称之为医院。

饭店、商店、剧场等处的客人,也是使其成立的重要要素,不过医院的要素是处于病态的。不处于病态,也不成其为要素,这是医院的特点。

医院大堂独特的气氛,正是这些“病态要素”传播的。健康人也受其影响,在医院期间也成为病态要素。

病态要素也由就诊科目的不同而不同。比较起来较轻的病态要素在整形外科和产科。生产顺利的产妇是医院里惟一的希望。其他如牙科、耳鼻喉科、皮肤科,虽是病,但在局部,没有凄惨阴森的气氛。

外科有种赌博的味道。像脑神经外科常有壮士一去不复返的色彩,而内科最令人狐疑不安。小儿科里,比起患者更坐立不安的是他们的父母。到了精神病科,则有种忧郁的心情。泌尿科和妇科常伴随羞耻心和踌躇,眼科里人大都低着头。

这些都是人生的一个侧面,虽是侧面,但谁都希望如果可能就避开它。

想避也避不开的人生场面在医院里有。挂号大厅是连接社会的窗口,健康的要素夹杂进来,但到了病房,就成了病态的了。

矢成一道自认为自己是一个病态要素,走进医院的大门。这位于东京都中心的某大学附属医院有22个科,320名医生,482名护士,71名见习护士,另外还有临床技师、药剂师、营养师等总共是1638人。床位总数为920床,拥有所有最新医疗设备,医疗技术水平之高及设备之齐全都是赫赫有名的,每天前来诊治的病人高达3200多。

矢成来到医院,在挂号处陈述病情后被分到神经内科。

经过慎重检查后,医生表情沉重地说出了一个病名。

“筋萎缩性侧索硬化症。”这难解的病名听了也不甚明白。

“具体说是种什么病呢?”矢成发问,但医生没有马上回答。

“大夫,请告诉我。什么情况我都可以接受。”

矢成催促着,医生说:“我们医院规定把病情的真实情况告诉病人。这种病我们叫做筋萎缩性侧索硬化症,也叫重症肌无力,是种神经疾患,每10万人中只有1.5至4人可能发病,是极稀有的病。”

“所谓神经疾患会怎样呢?”

“老实说,这种病从手部肌肉开始萎缩,然后是脚,不久舌部运动变缓,发音渐渐含糊不清,面部筋肉也会松驰下来。”

“那治疗方法呢?”

“很遗憾,目前尚无有效的治疗方法。”

“没有治疗方法!就是说要等死了?”

“……”

“请告诉我,您不是把名字都告诉我了吗?”

“不久全身都不能动,最后呼吸器官也会麻痹,不能自己呼吸,得配人工呼吸器维持生命。”

“就是说变成植物人了。发展到那种程度还有多长时间?”

“一到两年吧。”

“有自然痊愈的可能吗?”

“很遗憾,没有。”

这是死亡的判决书。发病后两年,带上人工呼吸器,两年后死亡。其间病情缓缓发展,先从手脚开始萎缩,从不能走到全身都不能动,悲惨之极。另外,脸下半部开始松驰性麻痹,嘴唇及双颊松驰,食物无法吞咽,流口水,失去语言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