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一口(第4/11页)

“我觉得,这个年头最好的律师都走商业路线了。”雷布思说。

“不一定,只有那些真正贪婪的混蛋们才去追逐那些东西。而且,这些案子对钱伯斯和他的手下来说简直就是毒品,戒不掉。他们是法庭上的演员,简直无人可以媲美。”

真是这样。雷布思自己办案的时候就认识几个简直可以拿下奥斯卡表演奖的律师,他曾经输过几场官司,不是输给他们为被告辩护的力度,而是输给了他们的表演技巧。比起那些在商业界混的律师们,他们的收入可能只有那些人的四分之一,大概每年只有可怜的五万英镑,但是他们至少是为了公众的利益在做事。

弗莱特向门外走去。“还有,”他说道,“钱伯斯在美国上过一阵子学,在那儿他们教会他如何演戏,还教他成为了一个顽固的混球。他们说,他以第一名的成绩毕业,所以这也是为什么我们愿意他和我们站在一边。”弗莱特顿了顿,“你还想不想和汤米说几句话?”

雷布思耸耸肩膀,“为什么不?”

法院大厅里,瓦特克斯正站在其中的一个大窗户旁边,抽着烟,听他的助理律师在说着什么。接着这两个人走开了。

“跟你说,”雷布思说,“我变主意了。我们先暂时不和瓦特克斯谈了。”

“好吧,”弗莱特说,“毕竟,你才是那个专家。”他看见雷布思的脸上流露出痛苦的表情,然后笑了。“别担心,”他说,“我知道你不是什么专家。”

“非常令人感到安心,乔治。”雷布思可不大相信弗莱特的话。他盯着瓦特克斯走远,心想:有人离开了这个法院,却没被定罪。

弗莱特再一次笑了,可是笑容背后是他对刚才雷布思在法庭上的举动感到的好奇,走到庭上去看公众座席,奇怪。但是如果雷布思不想说起的话,那么还是不要问了,弗莱特可以等待他开口。“那么现在干吗?”他问。

雷布思现在正摩挲着自己的下巴。“我和牙医的约会。”他说。

安托尼·莫里森比雷布思想象中要年轻不少,他坚持让他们叫他托尼。他不超过三十五岁,而且他的身体看上去像个孩子一样没有发育完全,所以他的脑袋看上去就显得格外地大。雷布思意识到自己正盯着莫里森看,那种神态超过了一般人应该有的兴趣。干净光亮的面庞,下巴和颧骨上没有胡须,剃须刀简直找不到用武之地。他的头发修剪得很整齐,眼神也充满了热情:如果是在街上遇见他,他一定以为莫里森是个十六岁的学生。显然,对于一位病理学家,牙科病理学家来说,这个男人简直和菲利普·卡津斯形成了强烈反差。

听到雷布思来自苏格兰,莫里森便开始谈论苏格兰人们为现代病理学作出了怎样的卓越贡献,比如格莱斯特[3]、里特尔约翰[4],还有西德尼·史密斯爵士[5]。虽然莫里森承认,最后一位史密斯爵士实际上出生于新西兰和澳大利亚地区。接着他说起自己的父亲也是一位苏格兰人,是一位外科医生,而且他还问雷布思是否知道,最早的英国法医学会就创建于爱丁堡。在听说了这么多的事实后,雷布思只好承认这是他第一次听说这些。

莫里森充满了热情,几乎是用一种轻快的步伐带着他们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但是,一进入办公室,这位牙医立即就从社交行为转变成专业的牙科病理学家。

“他一直都没闲着。”他没有任何开场白,直接将他们带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后面,那儿钉着几个8英寸×10英寸的片子,有彩色的,也有黑白的。

这些片子很精确地显示了吉恩·库珀胃部留下的那些咬痕。片子上的某些地方被画上了箭头,箭头指向的是莫里森做的一些记录,关于他发现的总结。

“当然了,现在我知道应该寻找什么,”他说,“所以没用多长时间我就能够确定,这些牙印和前几次袭击中留下的牙印应该是相同的。并且也有某种固定模式的迹象,虽然有可能是错误的模式。”他走向他的办公桌,拿了更多的片子过来。“这些是从一号受害人身上拍摄的,你可以注意看,牙齿留下的印记并没有那么清晰。但是在二号和三号受害者身上,这些牙印就更加清楚了。现在在四号受害者身上——”现在他指着面前的一张片子说道。

“这些牙印甚至更加深了。”雷布思接着说,莫里森冲着他笑了。

“完全正确。”

“所以他变得更加暴力了。”

“如果你认为‘暴力’这个词适合用在一个已经死去的人身上的话,那么是的,雷布思探长,凶手变得更加暴力,或者如果换一个更好的措词的话,情绪更加激动了。”雷布思和弗莱特交换了一个眼神,“除了咬痕的相对加深以外,我没有什么要添加的了,还是原来的那些发现,这些牙齿很可能只是义齿——”

雷布思打断了他的话,“你的意思是假的?”莫里森点点头。“你怎么知道的?”

莫里森再一次笑了,少年天才就喜欢在自己的老师面前炫耀自己的才能。“我该怎么向一个外行解释这个问题?”他似乎想了想自己提出的这个问题。“好吧,每一个人的牙齿——举个例子,雷布思探长,你自己的牙齿——顺便说一句,你该看看牙医了——经过长时间的使用都会有一些磨损,牙齿的咬合面会变得不那么整齐。但是假牙的咬合面就相对光滑,被磨平了。特别是前牙,没有那么明显的棱角,没有那么多的磨损和小锯齿一样的破损。”

雷布思嘴巴紧闭,他的舌头正舔着自己的牙齿。莫里森说的没错,他的牙齿好像工人的锯一样不平整。他至少有十年,或者更长的时间没去看牙医了,并且也从不觉得有这个必要。可是现在莫里森对他的牙齿发表意见了,他的牙齿状态看上去真这么糟糕吗?

“所以,”莫里森继续说道,“出于这个原因,还有许多其他的原因,我会认为凶手用的是假牙,但是他自己本身也有着非常奇怪的牙齿。”

“哦?”雷布思试着在说话的时候尽量不露出自己已经磨损的牙齿,不让莫里森看见。

“我已经向弗莱特探长解释过了,”莫里森停了一下,弗莱特点点头示意他继续,“但是,简单说来,上侧牙齿的咬痕曲线比下侧的要大很多。从我的估测来看,我认为有这些牙齿的人肯定长了一张形状奇特的脸。我倒是画了几张素描,但是我弄出了几个更好的东西,我很高兴你们今天下午过来了。”他走到一个橱柜前面,打开了柜门。雷布思看了看弗莱特,他只是耸了耸肩膀。现在,莫里森再一次转过身来,右手托着一个很大的东西,上面倒着扣了一个牛皮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