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天 午时经(第3/4页)

“第五声号向我们预示许多别的事件,”威廉说道,“一座高炉将从深渊之底冒出滚滚黑烟,随后一些蝗虫将从炉中爬出,用像蝎子那样的毒刺蜇人,而蝗虫的形状像那戴着金色头冠、长着狮子牙齿的马匹……我们要找的这个人会用各种方式来实现书中说到的事情……不过我们别胡思乱想了,还是回想一下,塞韦里诺告知我们他找到了那本书的时候,都说了些什么……”

“您让他把书给您送来,他说办不到……”

“不错,后来我们的话被打断了。为什么他说办不到?一本书是可以拿起来就走的。而为什么他戴上了手套呢?在书的装帧里是否有什么东西跟杀死贝伦加和韦南齐奥的毒药有关呢?一个神秘的陷阱,一种染了毒的尖刺……”

“一条毒蛇!”我说道。

“为什么不可能是一条鲸鱼呢?不,我们还是在胡思乱想。毒药我们见到过,应该通过嘴巴摄入。何况,塞韦里诺说他没办法把书拿来,而是更愿意在这里让我看那本书。而他戴上了手套……由此可见,要碰那本书就得戴手套。这对你也一样,本诺,要是你如愿以偿找到了那本书。我看你如此热心,你能帮助我。你再去缮写室,监视马拉希亚。要盯紧他。”

“行!”本诺说道,出去了,看上去他很高兴接受这个使命。

我们不能过久地把僧侣们挡在外面,屋子里顿时挤满了人。用餐的时间已过,贝尔纳很可能已经把他的审判团集合在参事厅里了。

“这里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了。”威廉说道。

我脑子里掠过一个想法,便告诉威廉:“凶手会不会把那本书从窗口扔出去,然后到医务所后面去捡回来?”威廉疑惑地看了看实验室的大窗户,好像全封得严严实实的。“我们试着检查一下。”他说道。

我们出去查看了医务所楼房的后面。那里有一条狭窄的过道,我们几乎是紧贴着围墙通过。威廉小心翼翼地朝前走着,因为地上头几天的大雪还没有被人踩过。我们踩在冰冷松软的雪地上,留下了明显的脚印,因此,如果有人在我们之前走过,就一定会留下脚印的。可我们什么也没有看到。

我放弃了我那可怜的假设,我们离开了医务所。而当我们穿过菜园的时候,我问威廉是否真的相信本诺。“不完全相信,”威廉说道,“不过,我们告诉他的事他都是知道的,而且我们弄得他对那本书有些害怕。最后让他监视马拉希亚,也是让马拉希亚监视他,那个家伙肯定在径自寻找那本书。”

“而食品总管呢?他想做什么呢?”

“这很快就会知道。他当然是想得到什么东西,为了避免他所害怕的危险。马拉希亚对这件东西一清二楚,否则就无法解释雷米乔为什么那么绝望地恳求他……”

“不管怎么说,那本书是不见了……”

“这是最奇怪的,”威廉说道,这时我们已经走到了参事厅。“如果像塞韦里诺说的书在屋子里,那么不是被人拿走了,就是还在原处。”

“可书不在那里,那就是有人把它取走了。”我下结论道。

“这不等于说不应该从另一种小前提去思考问题。因为种种迹象表明没有人把那本书拿走……”

“那么说,那本书还在那里。可是没有。”

“等一下。我们说书不在那里,是因为我们没有找到它。但是,我们没有找到它,也许是因为我们没有见过它原先在什么地方。”

“可我们哪儿都找遍了呀!”

“我们确实找了,但是没有看见书。或许我们看见了,但没有辨认出来……阿德索,塞韦里诺是怎么向我们描述那本书的?他是怎么措辞的?”

“他说发现了一本不属于他的书,是希腊文的……”

“不对!现在我想起来了。他说是一本奇怪的书。塞韦里诺是一位有学问的人,而对于一个有学问的人来说,希腊文的书不能算是怪书,尽管他不懂希腊文,可他至少认得字母。而且一位有学问的人也不会觉得阿拉伯文的书是怪书,尽管他不懂阿拉伯文……”他停住不说下去了,“在塞韦里诺的实验室里放一本阿拉伯文的书干什么呢?”

“可是他为什么把一本阿拉伯文的书说成怪书呢?”

“这就是问题。要是他把那本书看作怪书,那么一定是因为那本书的样子非同寻常,至少在他看来是。他是药剂师,不是藏书馆馆长……在藏书馆里经常会有许多装帧在一起的古老的手稿,一卷书稿中有不同的奇怪的文本,一篇是用希腊文写的,一篇是用阿拉姆语写的……”

“……还有一篇是用阿拉伯语写的!”我大喊道,脑子豁然开朗。

威廉粗暴地把我拖出过厅,叫我赶紧朝医务所跑:“你这个糊涂虫,笨蛋,愚昧无知,你只翻了头几页,剩下的都没看!”

“可是,导师,”我气喘吁吁地说道,“我递给您那本书以后,是您看了头几页,您说那是阿拉伯文,不是希腊文!”

“是的,阿德索,是我糊涂,你快跑,快!”

我们又回到了医务所实验室,费劲地挤了进去,因为僧侣们已经在往外抬尸体了,其他的人好奇地在屋子里转。威廉冲到桌旁,在书堆中寻找那本要命的书,他掀开一本本书卷,又把书一本本丢到地上,在场的人露出惊诧的目光。之后他又把书一本本打开,翻阅了两遍。天哪,那本阿拉伯文的书不见了。我隐约记得那本书古老的封面,已不太结实,相当破旧,上面略微装饰着一道道金属线。

“我出去后谁进来过?”威廉问一位僧侣。那人耸了耸肩膀,很明显,大家都进来了,或者说谁也没进来过。

我们设想了各种可能性。是马拉希亚?很有可能,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许他一直监视着我们,他看见我们空着手出去了,就胸有成竹地回去了。是本诺?我记得在我们为阿拉伯文发生口角时,他在我们身后嗤笑。我以为他是笑我的无知,但现在看来他也许是嗤笑威廉的天真,本诺知道古老的手稿可以用多种方式呈现在读者面前。也许他想到了我们本该想到却没有立即想到的,就是说,塞韦里诺不懂阿拉伯文,因此他收藏的书中竟有一本他读不懂的书,那是很奇怪的。或许还有第三个人来过?

威廉感到受了莫大的羞辱。我竭力宽慰他,我说,三天以来他一直在寻找一个希腊文的文本,在检查的过程中,他很自然就淘汰了其他语种的书。他回答说,人免不了会犯错误,但有人犯的错误比别的人更多,就被人叫做笨蛋,他就是其中的一个。亏自己还是个在巴黎和牛津刻苦深造过的人,连不同手稿文本可以装订在一起都没想到,这是连见习僧都知道的(像我这样愚笨的人除外)。像我们俩这样一对笨蛋也许在集市上能大显身手,我们就该改行干那个,哪配来探案解密,特别是我们的对手比我们要狡猾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