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报酬(第5/16页)

我说,货给你的话,你要多少钱?”

“嗯……我也想要一千万。”

“初次干,别那么贪婪。”曾我瞪了一眼作为晚辈的十文字。十文字不好意思地笑了。

“那九百万怎么样?”

“人家也会砍价的。八百万吧。”

“……就八百万。真有你的。”

“只要我通知你取货,得分给我一半。”

“多了点吧?”

看到十文字皱起了眉头,曾我冷笑着说道:“确实多了点。那,三百万怎么样?”

“一言为定!”

曾我满意地点着头。十文字打起了小算盘:五百万里自己留三百万,给雅子二百万。像邦子那样危险的女人是绝对不能用的。把货交给雅子和良惠那样的女人去处理。雅子的二百万怎么分,那是她们的事。

“好,不可能没货,只要一打听到货源我就通知你。不过,可千万不能出差错,不然我的面子就丢尽了。”

“没干过,心里没底。但我想不会出问题的。”

“阿明,你这家伙可别给我干像K 公园那样的蠢事。”

“不会的,不会的。”十文字一边躲避着曾我锐利的目光一边摇着头。不管怎么说,种子是播下了,下一步就剩怎么说服雅子了。

三 粉红色的火腿肠,露着白筋的红色牛腱子肉,略带桃红色的猪肘子,红白相间的肉馅,带有黄色脂肪的黑红色的鸡杂,雅子手推购物车从自选商场的肉柜前走过,但对于买什么却犹豫不决。抑或说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到这种地方来。

雅子停下脚步,失神地望着自己的购物车。不锈钢的购物车上蓝色的塑料篮子里空空如也。虽然说是来买晚餐用食品的,但最近却懒于动脑筋做饭。

准备晚餐,从某种意义上讲能证明一个家庭的存在。但因夫妇都上班,即使不做晚餐,良树也不会说什么,他可能只会问为什么不准备好食品。如果没有正当的理由,他会认为雅子怠慢了他。伸树自从上次在警察面前开口说了话后,嘴又像海贝一样一直紧闭着,只有吃饭时才在家里。

男人们平时可以任意支配自己的时间,唯有晚餐,雷打不动会按时踏上归途。

雅子对男人们这种纯真的信赖,感到不可思议。若是自己一个人,吃什么都无所谓,可她偏偏有一个毛病,经常操心谁想吃什么,所以还是尽力为他们做可口的晚餐。实际上他们对晚餐已没有什么想法。家庭中相互维系的纽带已经松弛,只是作为家庭的一种角色还紧紧地束缚着雅子。雅子感觉自己就像是在用底部带眼的水壶不停地汲水一样,有种徒劳感。至今到底已有多少水漏掉了呢?本来应该有的正常生活,已不复存在了。

放肉的货架旁,弥漫着毒气一样的白色冷气,只有靠近它时才会感觉到异常的冷。稚子用手磨擦着起了鸡皮疙瘩的胳膊,尽量使自己平静下来。她从货架上取了一盒生切牛肉片,脑子里立刻浮现出了健司的肌肉的颜色,她又急忙将盒子放回原处。此后当她发觉自己是在辨别健司的肌肉和脂肪的颜色时,一阵恶心向她袭来。她还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渐渐地这种感觉有点缓解,雅子有些沮丧,准备晚餐的心情已荡然无存。她打算什么也不吃,就这么空着肚子去上班,就算是对自己的惩罚。但为何要惩罚自己,她却不得而知。

台风到来之前的那种平静、微温的空气令人难受。这一定是一次强台风。夏天已经完全结束了。雅子抬头望着天空,空中隐约传来呜呜的风声。

回到停车场自己的红色花冠车前,雅子看到一辆眼熟的旧自行车穿过一片宽阔的柏油地从对面驶过来。

“师傅。”雅子认出了良惠,举手招呼道。

“你不是来买东西的吗?”良惠将自行车横在花冠车的旁边,瞥了一眼雅子空着的双手,露出惊讶的神色。

“不想买了。”

“为什么?”

“没那份心思。”

良惠急忙摇着她那花白的头说:“不做饭行吗?怎么了?”

“没什么。我好像也有点累了。”

“你多好,不想做就可以不做。我要是这样,老太婆和我那外孙都得饿死。”

“你那外孙还没走哇?”

“可不。我那死闺女到现在也不知去向。老太婆看来一时还死不了,外孙又整天哭闹。你说说,难道老天爷生了我就是让我受罪的?”

雅子没有回答。她走到花冠车旁,抬头看着台风到来之前那令人不安的天空。

听着良惠那没完没了的唠叨,觉着自己像是被关在了一个看不见洞口的隧道里。

过去的事随它去吧,我想自由,我想从所有的事务中解脱出来。那些得不到解脱的人们,都是因为被埋没在那絮絮叨叨的日常生活中,就像现在的自己。

“夏天快过去了吧?”良惠没话找话。

“你说什么呀,都九月了,夏天早就结束了。”

“是啊。”

“哎,你今天来上班吗?”良惠很担心地问道。雅子不由得看了良惠一眼。

自己曾在工厂里说过想要辞掉这份工作。

“打算去呀。”

“那太好了。不知怎么搞的,听了你那句话,我就整日恍恍惚惚的。我还以为你要撇开我们了呢。”

“撇开你们?为什么?”雅子看着良惠的脸,从挎包里拿出香烟。良惠两手整理着被风吹乱了的没有光泽的头发。

“听邦子说,你曾在信用金库工作过。所以,我想目前这种体力劳动对你不适应吧?”

“邦子?”

这么说,邦子还钱的最后期限已经过去了。她是怎么把钱还上的呢?这个没有收入的肥猪。她知道了我的底细,那只能是从十文字那里听说的。如果追问起来,邦子是什么都会说的。似乎放任邦子的时间太长了,雅子心中出现反省和疑惑。

“怎么会呢?我不会辞掉这份工作的。”

“那太好了!”良惠的脸像绽开了的花。

“哎,师傅!”雅子看到良惠的情绪缓和了下来后,说道,“那事完了之后,有什么变化吗?”

“变化?你指什么?”良惠慌忙地向周围扫了一眼。

“我不是指怎么应付警察,我是说你心理上的。”

良惠沉思了一会儿,一脸无奈地说:“没有。怎么说呢?我总觉得我只是帮了个忙而已。”

“就像是照顾婆婆和外孙?”

“那可不一样!”良惠撅着嘴说道,“那种事,怎能这么比。”

“可也是。”

“这可是不寻常的。不过,因为别人谁都不去干,而自己干了。从这层意思上说。也没什么吧。”

良惠沉思着,皱起细细的、弯曲的眉毛。微白的脸皮上已出现了许多皱纹,看上去她比实际年龄老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