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7/40页)

“我没问你这种事!如果真有必要,就别偷偷摸摸的,让人民知道不就好了?不要大言不惭地说我们DIS在守护日本的治安……”

“什么叫必要?什么叫不必要?就因为人民没有判断的能力,所以只能这样做。你仔细看看这篇论文!”

首度表现出个人情感的沟口,将放在桌上的纸递给仙石。

“《没有身为国家一员的自觉,对自己万一站在那个立场会有何感想的假设不屑一顾,将泡沫经济的责任都推给金融企业,恬不知耻,没有节操》。《连为了重建而引进公家资金都流于感情论,在还没有真正成形的阶段就整个溃散的国民们》。我们谈的不只是经济问题。你应该也很清楚。如果战争就如宪法所言可以放弃的话,地球早就成了人间天堂了。就是因为达不到这个理想,所以世界才会如此苦闷痛苦。人们以为没有战争,没有武力就可以永保安全。这种痴呆者的傲慢只是把我们推进非公开的黑暗当中,把自卫队也变成没有用处的纸老虎……!”

面对感觉宛如增加了沉重重量的『亡国之盾』,仙石也无言以对,低下头去。沟口清了清喉咙,把还没有恢复平静的脸转向墙壁的方向。

“光是完成TMD,把飞射过来的飞弹击落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只有让对方知道我们也有反击的准备,才能抑止战争。你难道主张专职防卫的自卫队不需要弹道飞弹,抱着安保条约期待美国为我们挡住威吓和进行反击?别开玩笑了。现实情况是怎样?当北韩的飞弹越过我们的头顶射进来时,美国又为我们做了什么?那些人只会为了推动自己的剧本,要求诉请制裁的日本重新再开始进行支援。这个国家位居高位的那些人们只知道对美国言听计从。你们倒还好。因为你们沉浸在不可能会有战争的氛围当中,只要时而比比训练成绩就可以过日子了。但是我们不一样。我们经常要置身于实战的立场。现在已经没有所谓的宣战公告那么悠哉的事情了。当我们发现时,敌人已经渗透进来,深入内部了。现在跟以前壁垒分明的时代不一样,谁是敌人?谁是同志?这已经很难去区分了。这个战场连和平的线头都找不到,而且一片阴暗。那就是我们居住的世界……不,是这个国家目前所处的现实状况。隆史先生和菊政中士都是在没有这种自觉的情况下一脚踩进黑暗当中而死的。”

一口气说完之后,沟口转身过去。看着他微微上下起伏的肩膀,俯视着紧紧地抓着床上的床单,低垂着的头的女人,仙石确认自己没有再说任何话的资格,便凝视着手上的论文。

【《想像着自己往后担任自卫官之职时这种想法或许有一天会消失就觉得很难过。每天忙着训练、术科学习、人员的勤务评定,天天被工作占满时,难免会什么事情都没办法多想,只是茫然地活着,我为这样的自己感到悲哀。每个人都是这样过的,而且这样做对自己本身也比较轻松,但是我还是很难放弃自己的信念。我想成为一个对自己的国籍和职业感到骄傲的人。我想持续思索‘保卫国家’这件事的真正意义。我想成为一个为了改革而努力不懈怠,不管前头有什么结果等待也勇敢地去承受,以英勇的姿态活下去的人。虽然是微不足道的心愿,却是以真实姓名发表本篇拙作的人的矜持。希望身为自卫官,远远走在前头的父亲也能理解我暹种想法……》】

这是在论文后头以追加补述的形式加上去的文章。

“……真是讽刺啊。”宫津的声音中带着失去孩子的父亲内心的沉重,重重地压在仙石心头。“身为世界的一员,能够光明正大、抬头挺胸活着的日本人……对我那有志于此的儿子有所回应的竟然只有异国的恐怖分子。同样身为日本人的人却对他的性格洁癖嗤之以鼻,害怕他的单纯思绪。而他的父亲虽然从事保卫日本的工作,却是一个连战争的本质都不了解的愚蠢的人。是一个丝毫没有怀疑,相信日本是和平的,埋首于自己喜欢的工作,在无意识中逃避其实只要多加用心就随处可见这个世界的无理之处的男人。因为儿子的死,我才有生以来第一次诅咒自己,憎恨这个世界。所以,当许英和来找我谈复仇计划时,我也差一点就跟着他放手一搏了……”

最后的那句话化成了一把冰冷的刀刃,刺进心脏。仙石不由自主地看着宫津,宫津装作没看到,看着墙壁,继续他的独白。

“和带着‘那个’的部下一起搭上『疾风』,在个舰训练中占领舰艇。然后直接驶入东京湾,要挟要将装填了‘那个’的飞弹射进市中心,迫使日本政府公开刚刚提到的所有事实。如此一来,日本政府会颠覆,美国会被卷入不可收拾的丑闻当中,因而促使北韩内部的同志们奋起。这是可以同时实现许英和的夙愿和我的复仇计划的作法。听起来也许很草率,但是英和所拟定的计划却相当周到。我认为,如果我全力协助的话,并非不可能。我本来打算要做了。事实上,我也把这艘舰艇的蓝图和新系统的手册交给了英和……”

仙石无话可说。以一个假船员而言,行对迷你神盾系统或舰艇的构造知道得太详细了。这道最后的否定防线应声崩落,仙石沮丧地把视线落在地板上。

“但是,结果我还是踩下了刹车。英和的计划是倡言不流血的占领行动,但是结果会如何没有人知道。就算是为了儿子,我能害死自己舰上的船员吗?我爱儿子的心情跟大家一样。我能为了自己的复仇行动而杀害其他的父母托付给我的年轻人吗?想到这一点时,我发现如果我这么做,我就不是人了,而且隆史也不会希望我这么做。英和看似很洒脱地打了退堂鼓。他告诉我,今后将不会把你卷进事端当中,就当成是对隆史的友情见证。这是我跟许英和最后一次的谈话。我将他交给我的联络用的手机毁了,回到正在整修中的『疾风』上。我决定不往上通报英和的事情,以尽到最低限度的礼貌。

沟口先生他们来访是『疾风』进行再进水作业之前的事。他们告诉我,英和可能收买了海幕人事课长,将密探送上『疾风』。我本来假装不知情,但是其实在隆史还活着的时候,我们家就遭到了监视。他们告诉我,尤其是在知道可能就是英和的男人到我们家来之后,我们家到处都被装了窃听器。一切都被揭穿了……如果我打算将计划付诸行动的话,他们也拟定了当场将我和英和绳之以法的作战。当然他们也知道我把『疾风』交出去的事情。他们告诉我,如果我拒绝合作,就会被以泄漏防卫机密的罪名入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