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第6/21页)

他在她身后玩着调光器。

弧形的皮革控制台上布满了一排排的按钮和开关。

控制台前放着一个黑色的靠背扶手椅。

她在距离控制台几尺远的地方停住,站在那里浏览着多达六排的屏幕,屏幕上方显示着苍白的数字——4A、5A、6A——而在中间过去一点的地方是——6B、7B、8B……

他来到控制台最靠左的地方,转过身来,一只手扶在圆形的边缘处,盯着她看。“每间公寓有三个监视器,”他说,“除此之外,还有安全监视器——装在门厅和电梯等地方。总共加起来有一百三十个。我可以将任何一个监视器调到主监视屏上。屏幕的失真经由电子技术进行调整,根本看不出瑕疵,眼睛很快就会适应。”

她转过头来,看着他。“每间公寓三台?”她说。

他点了点头。“我说了,所有的灯都装了。”

她盯着他看。

“我知道,这有点恶心,”他说,“我十岁或者十一岁时想到了这个点子,起初只是想想而已。而后,我看着他们开始建造这栋楼,那时就觉得真的可以幻想成真了,并且,我从未打算把浴室当成可以例外的地方。”他笑了笑。“浴室是很重要的地方。许多有趣的对话都是在那儿发生的。”

她看着他,深吸一口气。“你应该明白,”她说,“这是对隐私最——最恶毒、最恐怖的侵犯,而且很有可能构成了犯罪!不仅仅对我犯了罪——”她双手紧紧抱在胸前,向他那里靠近——“尽管,天啊,你可以说你爱着某人,并且一直都是——哦,天啊,我甚至无法——”

“我确实爱你。”他说着,凑近她。

“你对所有人犯了罪!”她说,“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来?真是骇人听闻!”她看着屏幕。“我的天啊……”

“他们不知道。”他说。

“这不重要!”她喊道。

“怎么不重要?”他说着,又朝她走近了些,“我在看这些的时候,伤害到你了吗?”

“现在伤害到我了!”

“那是因为你现在知道了!你瞧——”他扶住她的肩膀——“我们别在这一点上争了,我希望你能理解。我已经准备放弃它。”他抱住她,看着她。“如果非要在你和这件事之间选择,”他说,“我选择你。我收手。这事儿就算过去了。我不会再干了。”

他们对望着。

“最好如此。”她说,“这事肯定违反了十多条法律。如果其他租客发现了,无论你有多少钱,也肯定会被罚成穷光蛋的。”

“所以我说,这事是个深渊。”他说,叹了口气,盯着她看。“很抱歉,伤害到了你。”他说,“我发誓,我看见你做的一切都那么迷人,说的一切都那么动听。”

“你看到休伯特·希尔滑倒了吗?”她问。

“没有看到,”他说,“自那之后我就没见过他。淋浴房里发生的事看不清,因为角度不对。门会反射强光,再加上这里都是黑色的,所以更看不清了。你瞧。”他松开她,转过身去,靠在椅背上。“不看。”她说。

他来到控制台前。回头看着她,他的头靠在绿色的灯罩上。“我让你看我的浴室,”他说,“不是他的。”

她说:“我相信你说的话。”

他站在那里,转过身来面对她。“我几乎从不看他,”说话间,绿色的光在屏幕上闪动。“他经常看书。他不是说要去什么地方吗,我以为他已经在路上了,只是忘了关灯。这种事经常发生。”他吸了口气。“我唯一见证的死亡事件,”他说,“就是比利·韦伯过量吸毒致死那次。他身边还带着两个女孩,我是因为她们才看见的。他一开始抽搐,她俩就叫了救护车。布伦丹·科南海伊和奈奥米·辛格死的时候我不在家,还有拉斐尔,也就是德米特里之前的那位主管,出事时,那里没装监视器。”

她说,“你也窥视山姆吗?”

“对。”他说,“他毫不知情。你看,我也做了许多好事,不仅仅对他。我还帮助其他人,无论是经济上的帮助还是以其他的方式,有时通过基金会,有时直接邮寄现金给那些人的亲人。麦琪·霍夫曼的侄女在什里夫波特需要做肝移植手术。她母亲是一个不错的女人,精力充沛,单身,又破了产,于是我就寄了钱给她。就是上上周寄的。我也帮了凯斯腾鲍姆一家,他们就是之前住在你那间房子里的人。”

她摇了摇头。“这么做是不对的,”她说,盯着他看,“这么做是不对的。”

“所以我准备把它们都关了,”他说。他用双手抱住她的腰,对她笑了笑。“妈妈不让做,我就当个好男孩,对吧?”他吻了吻她的面颊。“我不能把这些机器一丢了事,”他说,“因为要想编个理由说出这些东西从哪儿来的还真有点难,但是我们可以叫个锁匠过来,把这里的锁给换了,然后钥匙由你保管。越过大橱后面还有一扇门,我这样说是为了表明我的决心,你肯定没看到那扇门。你可以再在那上面安一个组合锁。这样就行了。从今以后,我就编程,或者完成我的学业。”

她看着他。

“这比贩毒更糟糕吗?”他问。

“你说的是认真的吗?”她问。

“你是指锁吗?那当然。”他说,“我说了,我选你。”

他们互相望着对方,相互拥抱着,亲吻对方。

她紧紧地抱着他,叹气,摇头,越过他的肩膀盯着屏幕看。“你也看帕尔梅医生吗?”她问。

“是的,”他说。“这下你明白我为何说我一直都在撒谎了吧?”

“天啊……”她看着闪着绿光的屏幕说。“这简直十恶不赦,”她说,“偷看别人进行心理治疗……”

“他们不知道。”他说。

她看着屏幕,挣脱了他的怀抱,盯着他,说:“这三年来你就一直在干这个?”

“凯,这绝对会是你见过的最让人着迷的东西,”他说,“充满戏剧性,妙不可言,令人心醉,又性感,悬念丛生,还长知识……”

她抚摸着他的脸颊,摇了摇头。“现场直播的肥皂剧。”她说。

“不,是生活本身,”他说,“真真切切发生的事,这是给上帝看的肥皂剧。不管怎么说,这就是生活的碎片。没有女演员、男演员,没有导演,没有作者或者编辑,还没有广告。每一个片段都是真实的,而不是别人眼中的真实——这和你读的那些书完全不一样。”

她从他的怀抱中完全挣脱出来。“你这个狗娘养的。”她说,“你这是在把我带进这里面去……”

“就看一个小时。”他一边说着话,一边试着重新去拥抱她。她推开了他的手,向门厅走去。“我明天就把锁匠叫来。”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