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第3/4页)

“喔!你是说不在场证明啊!我没有那个意思啦!只是随便问问。”

“四十年前我才二十岁。战前……那时我还住在四国的高松,在一家酒屋当学徒。”

“噢……”为了追踪线索,我竟然像警察似的侦讯嫌犯的不在场证明,若是再问下去就太不礼貌了。

“你是高松人?”

“是的。”

“但是你说话的声音有大阪腔。”

“因为我在大阪待了很久。我从军队退伍后,就留在大阪谋生,在很多家酒屋工作过,也换了很多工作,甚至摆过面摊,也做过橱窗模特儿工人。”

“你和吉田先生是在那里认识的?”

“不,不,跟他认识,是后来的事,大概在十年……二十年前吧。我在难波的一栋大楼当警卫的时候,那栋大楼有雕刻人偶的艺术家工作室,因此经常有艺术家出入。我因为曾经在制作橱窗人偶的地方工作过,很怀念做人偶的那种感觉,所以也很想尝试那些艺术家们的工作,便透过京都爱好此道的朋友,写了一封介绍信,让我去那样的工作室碰碰运气,而那个工作室的主持人,就是秀彩先生。于是我转到京都的大楼当警卫,同时兼秀彩先生的助手。虽然秀彩总是说自己只是因为兴趣才做人偶,并不是专业的人偶师,但是事实上他制作人偶的境界很高。这可不是我说的,而是有名的大师给他的评语;尤其是他做的西式脸孔的人偶,全日本无人能出其右。我就是这个时候认识吉田的。当时他也是刚从东京搬来。多少我也可以帮他一点忙。但是我和他特别亲近的原因,是一起合作万国博览会的工作,那时我们两个人几乎天天熬夜地工作了一年。”

安川民维也是这个时候,因为仰慕吉田秀彩,和梅田八郎一样,迁移到京都。昨天我也跟吉田秀彩谈过话,他确实很有个人风格、魅力。梅田八郎有没有太太呢?他看起来生活得挺逍遥自在的。

“我有太太,不过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提起来是很遥远、也很感伤。由于战争的关系,她死于空袭。当时我去南方,后来虽然活着回来,却看不到太太了。从此,我一个人生活,现在我已经习惯这种无拘无束的日子。而且如果不是单身,也不会到明治村工作,可能早就在四国当祖父了。”

梅田八郎的人生理论到底对不对,不是我这一辈的人可以批评的。

“吉田秀彩昨天才来过吗?”

“对,他每个月都会来一次。他喜欢这里,所以常常来,而我若一个月没看到他,也会觉得怪怪的。”

吉田秀彩的魅力,到底从何而来的呢?虽然他的职业是命理师,但好像也是个艺术家。而他制作人偶的本事,又是从哪里学来的呢?从梅田八郎的谈话看来,他们并不是老早就认识的朋友。

“我不是很清楚秀彩先生的事,我想其他会员们也不清楚。只听说他是有钱人家的子弟,很年轻就拥有个人工作室,他的确是东京人。但是这些都不算什么,秀彩先生最让人服气的地方,是他有一代教祖的气派,是个了不起的人,我每次见到他之后,就有一种放心的感觉。这一点其他的会员们也颇有同感。他无所不知,经验丰富,对于很多尚未发生的事,他也经常预测得很准确,可以说是未卜先知。”

未卜先知……一个灵感突然涌上来。我真是后知后觉,事情早就很明显,我却怀疑到梅田八郎身上。拥有像神一样的魅力,又见识丰富,做事果断,精于制作人偶、占卜等……

这个吉田秀彩到底是何方神圣?

事情愈想愈有可能。虽然是六十左右的人,看起来却像八十出头。而且秀彩说过:“平吉是左撇子,梅田刚好相反。”

我所熟读的<梅泽家占星术杀人案>这一本书上,并没有写到平吉是左撇子的事,吉田秀彩怎么会知道平吉是左撇子呢?他预测平吉死了,但是又表示平吉可能还平静地活着。这是否是他的亲身体验呢?和他谈话时,他还稍微地把人偶制造和日本历史扯在一起。但平吉的手记里,却没有写到这一点,为什么呢?还有,安川民雄为什么要老远从东京搬到京都追随秀彩?除了秀彩的个人魅力外,没有其他原因吗?

这样一想,我忍不住兴奋起来,胃也因此起了一阵翻腾,并且心脏收缩加快,喉头也紧了起来。

梅田八郎并没发现我的情绪激动,还不断地赞美秀彩。现在我已经知道梅田八郎绝不是凶手,但是我还想弄清楚宇治山田邮局里那个人偶,是怎么来的。于是,等梅田八郎讲到一个段落,我立刻插嘴,提起那个人偶的事。

“宇治山田邮局的人偶?那些都是秀彩先生和尾张人偶社的人……唔?这些你都知道了?什么?你说那里有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偶?这我就不清楚了,我也是第一次听说有这一回事。秀彩先生也不知道那个人偶是从哪里来的吗?或许你可以去入口的办事处问问看。我们馆长就在那里,他叫室冈,他应该最清楚。”

我十分感谢梅田八郎,他比我想像的还善良、淳朴。向他告别时,我竟然心生依依不舍的感情。或许我们再也不会碰头了。看他的样子,未来的日子他都会在明治村当警员,无怨无悔的度过余生。

来到了事务所,我说要见室冈馆长,有人去通报。馆长一定觉得很纳闷,我既不递上名片,又不是来访问,也不是对制造人偶有兴趣的人,找他有什么事?我试着把从秀彩那边听来的,跟室冈大谈人偶的神秘性。

馆长听了哈哈大笑,说:“你就是为这个来的?”接着解释道,“因为展览品太单调,陪我巡视的人就说,他的百货店里有多余的人偶,需要的话,可以送我一个当摆设。我接受他的好意,第二天,人偶便放在那里,直到今天。”我问他那个人的名字。在哪里可以找到那个人?答案是在名古屋车站附近可找到,不过今天可能碰不到。

离开明治村时,刚好是明治村打烊的时间。车子往名神高速公路的方向奔驰。我一路盘算,明天见得到室冈馆长所说的,叫杉下的人吗?明天是最后一天,也就是十二号星期四,如果再不能和御手洗碰头,事情就比较麻烦了。

自从四月七日星期五,在阪急电车分手后,我和御手洗虽然同房共眠,却互不通消息,连一句话也没有说上。无论如何,我们还是应该把掌握到的线索互相交换一下。明天最紧要关头了,还是由我一个人在名古屋奔走的话,恐怕办不了什么大事。或许应该放弃找杉下,这个人身上应该没有什么有趣的线索了。应该是和室冈馆长差不多的人物。倒是吉田秀彩值得再去探访。看来他是个不简单的人,具有一种说不出的神秘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