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医院(第5/6页)

门外响起脚步声,他一改思索的表情,木然地走向窗边,哼着《迷失的小姐》。脚步声掠过他门外,他停止哼歌,弯腰拾起写着质问奥帕尔·麦维格那三个问题的信纸。他没把纸抚平,将那个揉成一团的纸球揣进浴袍的口袋里。

他找了根雪茄,点燃了咬在嘴里,站在桌边透过烟雾往下斜视桌上那份《观察家报》。

给市长的一封信

市长先生:

《观察家报》掌握了一些重要资料,相信对于厘清近日笼罩在泰勒·亨利谋杀案上的重重疑云至为重要。

这份资料包括了好几份证词,目前锁在《观察家报》的保险箱里,其要点如下:

1.几个月前,保罗·麦维格曾为了泰勒·亨利对他女儿的吸引力而和他吵过架,且禁止女儿与亨利再见面。

2.虽然如此,保罗·麦维格的女儿还是继续与泰勒·亨利在他特地租来的一间套房约会。

3.亨利遇害的那天下午,他们就在那个套房里相聚。

4.保罗·麦维格那天晚上到泰勒·亨利家,应该是去再度规劝泰勒或他父亲。

5.保罗·麦维格离开亨利家的时候,看起来非常生气,没多久泰勒·亨利就遇害了。

6.在泰勒·亨利的尸体被发现前的十五分钟内,曾有人在陈尸地点不到一个街口处,见到保罗·麦维格和泰勒·亨利两人相距不到半个街区。

7.目前警方没有一个警探试图查出谋杀泰勒·亨利的凶手。

《观察家报》相信,你应该知道这些事情,而且选民和纳税人也该知道。《观察家报》别无所图,只盼正义实现。《观察家报》乐意有机会把这些证词,以及所有其他的资料交给您,或者是任何有权的市或州法院,帮助正义实现,以免我们必须刊登出这些证词的细节。

但《观察家报》不会让这些证词与资料被忽视。如果被选举出来理当执法并管理市政府或州政府的人不理会这些极为重要的证词,并采取行动,《观察家报》将会把这些问题诉诸更高层次的法庭,也就是本市的人民,我们将会把证词全文刊登。

发行人

H·K·马修斯

内德·博蒙特嘲弄地咕哝了一声,往下对着这份宣告喷出雪茄烟雾,但双眼依然阴沉。

8

那天下午稍早,保罗·麦维格的母亲来探望内德·博蒙特。

他双臂拥住她,亲吻她的双颊,直到她故作严厉地推开他。“别闹了,你比保罗以前那只万能还讨厌。”

“我有万能的血统,”他说,“父系传下来的,”然后走到她身后,帮她脱下海豹皮大衣。

她拉平黑色的衣服,走到床边,坐在上头。

他替她把大衣挂上椅背,双脚岔开,手放在浴袍口袋里,站在她面前。

她挑剔地打量他。“你看起来不太坏,”她很快说道,“不过也不太好。感觉怎么样?”

“好得很。我是为了护士才继续住院的。”

“那倒也不意外,”她告诉他,“不过别站在那儿,像只柴郡猫[1]似的痴情看着我,搞得我好紧张,坐吧。”她拍拍身旁的床。

他在她身边坐下。

她说:“不知道你做了些什么,保罗好像觉得你做的事情很伟大很高尚,不过你别想跟我讲那套,如果你行为正当,就不会受任何伤。”

“哎,妈。”他开口。

她打断他,凝视内德·博蒙特棕色双眼的蓝色眼珠和她儿子的一样。“你听好,内德,保罗该不会杀掉了那个毛头小伙子吧?”

内德·博蒙特惊讶得张大眼睛和嘴巴。“当然没有。”

“我想也是,”老太太说,“他一直是个好孩子,可是我也听到了一些难听的谣言,只有上帝才晓得政治是怎么回事。我是完全搞不懂。”

内德·博蒙特眼里的惊奇融着一丝幽默,注视着她骨瘦的脸。

她说:“好,你瞪着我瞧吧,可是我从来就没搞懂、也懒得搞懂你们男人在想什么或不想什么。你们没出生之前,我就已经放弃去搞懂了。”

他拍拍她的肩膀。“你真是了不起,妈妈。”他赞叹地说。

她抽离他的手,洞悉一切的严厉双目再度瞪住他。“你告诉我,他杀了他吗?”

他摇摇头表示否定。

“我怎么知道他没有?”

他笑了。“因为,”他解释,“即使是他杀的,我也会说‘不是’,但这么一来,如果你问我他若杀了人,我会不会老实跟你说,我就会说,‘会’。”他眼中和声音里的欢欣消失了。“不是他杀的,妈妈。”他对着她微笑,只有嘴唇略略牵动。“如果全市除了我之外,还能有一个人认为不是他杀的,那就太好了;而如果这个人就是他的母亲,那就更好了。”

9

麦维格太太离开一个小时后,内德·博蒙特收到一个包裹,里面有四本书和一张珍妮特·亨利写的卡片。他正在写致谢的短简时,杰克来了。

杰克开口,香烟的烟雾随着话语吐出:“我查到点东西了,不过你大概不会喜欢。”

内德·博蒙特思索地看着那个光鲜的年轻人,用食指顺了顺左边的小胡子。“只要是我雇你去查来的东西,我就会喜欢。”他跟杰克一样用就事论事的口气说,“坐下来告诉我吧。”

杰克小心地坐下来,双腿交叠,帽子放地板上,眼光从他的香烟转到内德·博蒙特身上。他说:“看起来那些信好像是麦维格的女儿写的。”

内德·博蒙特的眼睛稍稍睁大,可是也只有片刻。他的脸略略失去血色,呼吸变得不规律。他的声音没变。“有什么迹象吗?”

杰克从内侧口袋掏出两张大小和质料、折叠方式相同的纸。给了内德·博蒙特,他打开来,看着上头各有三个打字的问句,两张纸的问句是一样的。

“其中一张是你昨天给我的,”杰克说,“你认得出是哪张吗?”

内德·博蒙特缓缓摇头。

“没有差别,”杰克说,“另一张是我在查特街泰勒·亨利租的套房打的,麦维格女儿以前常去——而且是用那里的科罗纳牌打字机和纸。查到目前为止,那地方好像只有两把钥匙,他有一把,她有一把。他遇害之后,她至少回去过两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