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之屋(第2/7页)

“黑暗之屋,”年轻的解说员用戏剧化的腔调说道,“就是……那个,整个地方都没有光线!你必须自己摸索出路,如果你觉得不舒服……哈,哈!一片漆黑。彻彻底底的黑暗……我看得出那位穿棕色粗花呢衣服的男士有点怕了。不要怕,我们还照顾过严重心脏衰弱的人——”

“才没有这种事。”人群里某处发出了洪亮愤慨的男低音,同时也有哧哧笑声。被解说员指为心脏衰弱的是一个强壮的年轻黑人,穿着整齐干净的棕色衣服,他的平顶宽边草帽与他黑炭般的皮肤相映之下显得格外耀眼。一位标致的黑美人倚着他手臂咯咯地笑。“来啊,甜心,我们让他们瞧瞧!喂——两张票,先生!”这一对紧跟在那个高挑的女郎和她父亲之后。

“你可以在里面的黑暗之中漫游,”年轻人热烈地吆喝着,“花好几个小时寻找出口。但如果你无法忍受悬疑气氛,里面有小小的绿色箭头,一路上多得很,箭头指向一扇看不见的门,只要穿过那道门,你会发现你在一个黑暗的通道中,这通道是在屋子的后方并通到——呜——鬼魂萦绕的地窖,在那边楼下的组合间。除非你真的要出来,否则不要从这些绿箭头的房门出来,因为这些门只能向大厅单向开启,哈,哈!那你就不能再回到黑暗之屋里面去了,这样说大家了解不?不过还没有人用这种简单的方法出来,每个人都跟着小红箭头走……”

一个胡须相当浓密又凌乱的男人,戴着破旧的宽沿帽子,打着一条柔软的领带,拿着一个像是艺术家颜料盒的箱子,买了一张票,急急地走上小路。当他双眼充满好奇地接受挑战时,他的脸颊骨自觉性地兴奋起来。

“那么,”埃勒里问道,“这又是什么意思,杜瓦?”

“箭头?”杜瓦先生带着歉意微笑着说,“是对年纪大的、体弱的,以及吓坏的人的一点特许权。这真的是最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我的杰作,奎因先生。所以——”他耸耸肩,“我规划了一个任何时候都可以出来的通道。如果没有这通道,就如那个年轻人所说的,一个人可能会在里面漫步好几个小时,绿色和红色的小箭头都不会发光,它们不会破坏黑暗。”

那年轻人断言道:“如果你跟着红箭头走你一定可以出来。有些人走的路正确,有些则不,不过最后……经过了一路上惊心动魄的冒险……现在,各位女士先生,代价只要——”

“我们也去吧,”迪居那被服务员说动了,喘着气说,“老天,我敢打赌这一定很好玩。”

“我赞成。”埃勒里忧郁地说着,群众已经开始散开,杜瓦先生高兴地笑着礼貌地鞠了个躬,拿出两张票。

“朋友,我会在这里等你们,”他宣告,“我非常好奇地想知道你们对我的黑暗小屋有什么反应。去吧,”他笑道,“与上帝同在。”

埃勒里嘀咕着,迪居那已经迫不及待地沿着小路走到一个弯成疯狂角度的门口去。一个服务员收了票,郑重地竖起大拇指指向肩膀后方。阳光照射出一路向下摇摇欲坠的阶梯。“到地下室去,呃?”埃勒里嘟囔着,“啊,那个年轻人所说的‘鬼魂萦绕的地窖’。迪厄多内,我真会很开心地勒死你!”

他们发现自己身在一个长长窄窄像地窖般的房间里,饰有假蜘蛛网的灯泡朦胧地照着明。房间里看起来很潮湿,墙壁也摇摇欲坠,有一个谦恭的骨瘦如柴的人接过了埃勒里的巴拿马帽,给了他一个铜牌子,然后把帽子放进一个长木架的隔间中。大部分的隔间里都是空的,不过埃勒里注意到艺术家的颜料盒在其中一个隔间中,而白发老人的草帽在另一个隔间里。这个过程有些邪门,迪居那因为期待的兴奋而发抖。一个铁栅栏把地窖一分为二,埃勒里推想游客结束冒险活动后就是由栅栏后方出来,从栅栏窗口领回寄放的物品,再由右翼的阶梯爬上去重见天日。

“来呀,”迪居那不耐烦地再次开口,“老天,你真慢,我们从这里进去。”他跑到左侧一扇标着“入口”的疯狂门前,突然停下来等着埃勒里,他不情愿地在后面拖着步伐。“我看到他了。”他低声说道。

“呃?谁?”

“他,那只兔子!”

埃勒里吓了一跳,“在哪里?”

“他刚刚进去里面。”迪居那的眼睛兴奋得眯起来了。“你想他是在这里约会吗?”

“我承认,这可真是奇特的地方,”埃勒里嘀咕着,忧虑地看着那道疯狂的门,“而且就逻辑来说……哎,迪居那,这不关我们的事。让我们像个男人一样接受惩罚然后离开这个鬼地方。我先走。”

“我想先走!”

“等我死了再说,我答应过奎因老爹我会把你带回去——呃——活生生的。拉着我的外套——拉紧,好了!我们走啦。”

接下来的就都是故事了。奎因家族,正如警官理查德·奎因经常提到的,是由英雄所组成。虽然埃勒里的血液是正统无杂质的,但旋即感到路上充满令人战栗的绝望,他真希望自己在一千光年之外。

这个地方是邪恶的。他们一踏进那疯狂的门口,就坠落在一段填了东西的阶梯上,落下时碰到个玩意儿发出可怕的叫声并从他们下方飞走,从这时起他们就体会到了这要命的折磨。没有想得出来的方法可以帮他们确定方向,他们处在埃勒里从来没有经历过的最深、最浓、最黑的黑暗之中。他们只能摸索着前进,一次一小步,不断祈祷,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手放在脸前都看不到。

他们碰到墙壁,却不幸地被回敬以电击。他们碰到的东西都是嘎嘎作响的骨头和吱吱声。有一次他们跟着一个没有发光的红色箭头走,发现一个小墙洞,只能供人以爬行的方式通过。对他们在另外一边的遭遇,他们并没有充分的准备。令埃勒里骇然的是,一块随着他们的重量而倾斜的地板,使他们不知不觉地滑落到房间的另一边去——如果那可以算是个房间的话——由一个缺口掉到下面三英尺的填塞地板上……接下来的小插曲是一段阶梯。你急急忙忙地登上去,却是徒然,因为阶梯是安置在一个反方向的踏车上面,墙壁在你的头上倒塌,迷宫里的路径只有一个人的肩膀宽,高度只能允许小矮人直立,栅栏下方阵阵冰冷的疾风吹着你的双腿,地震屋,诸如此类的玩笑。然后,更折磨已经绷紧的神经的是,空中充满了隆隆声、嘎嘎声、叮当声、口哨声、破碎声,以及爆炸声,合奏出噪声交响乐,如同进了精神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