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 致命后果 第九章(第4/8页)

“好吧,别再有这种糟糕的感觉了。我们还能在一起很多年呢。”

就在此时,凯特听到了他走到门边的脚步声,感觉到他就在她脖子后面呼吸。他说:“快把她从里面弄出来,赶紧去做饭。”

但是有些事她必须要问。过去的二十几年她一直都没有问过,也没有在意过。但是现在,神奇的是,这些事变得重要起来。她无视了他,对外祖母说道:“我出生时她高兴吗?我的妈妈,她高兴吗?”

“看起来是这样的。她死之前说了一句‘我的宝贝凯特’。所以我给你取了这个名字。”

所以一切就是这么简单,也这么美好。

他的声音里透出了不耐烦:“我说过了,把她从里面弄出来。把她弄到厨房里,绑在椅子上,推到墙边,靠着门。我希望你做饭的时候我的枪口能一直对准她。”

她如此照做了。她从客厅拿来之前撕开被单做成的绳子,将外祖母的双腕轻轻地扭到身后,尽最大可能系了一个足够松垮的绳结,小心地不去伤到她。她的双眼一直紧盯着绳结,开口道:“听着,我还有一件必须要做的事情。我得给我的男朋友打电话。他晚上8点会来我家吃晚饭。”

“没关系。让他来吧,那个时候我们就已经走了。”

“但是确实有关系。如果他发现公寓里没人,他就会知道一定出了什么问题。他会去看看车子还在不在,然后会给苏格兰场打电话。我们必须阻止他的这种行为。”

“我怎么知道他今晚真的要来吃晚饭?”

“在你身后那面墙上有块剪贴板,你会看到今天的日期下面有他的姓名首字母。”她现在十分感激自己,由于忙着把外祖母安顿下来,尽管自己已经给艾伦打电话取消了约会,却没来得及把铅笔记下的约会事项擦去。她说:“听着,我们一定要在还没有任何人发现之前就赶到奇切斯特港。他不会觉得被临时放鸽子有多奇怪的,毕竟上次他来的时候我们大吵了一架。”

他保持着沉默,心中盘算着,然后说:“好吧。他叫什么名字,电话是多少?”

“艾伦·斯库利,他在霍斯金斯神学图书馆工作,应该还没走,他周四的时候总会多待一会儿。”

他说:“我会从客厅打电话。你往后退,站在墙边。我叫你的时候你再过来接电话。电话号码是多少?”

她跟着他走进客厅。他示意她站在客厅门左边的墙边,然后走到装着电话的组合柜旁,电话答录机就在旁边,电话簿也规规整整地压在下面。她想,他是不是还能想到有可能会在这里留下掌纹?仿佛这个想法通过电波传到了他脑子里,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条手绢,把它铺在了听筒上。他说:“谁会接电话,是这个叫斯库利的男人还是他的秘书?”

“这个时间段,接电话的是他。他这个时候应该是一个人在办公室。”

“他最好是一个人在办公室。不要做任何蠢事。如果你想要做什么,我会先开枪把你打死,然后再打死那个老太婆。也许她不会死得那么快。你会一下子就一命呜呼,但是她不会。我也许会先从她身上找点乐子,比如打开电炉,把她的手按到炉子上。如果你想耍花招,先想想这个场面吧。”

她仍然不敢相信,甚至在此刻,她也不相信斯维恩会这样做。他是个杀人凶手,但并不是个虐待狂。但是这些字句让人联想到的场面之恐怖让她不禁打了个哆嗦。而且这种死亡威胁也很真实。他已经杀了三个人了,还有什么能让他有所顾忌呢?他当然希望手里有个活生生的人质,希望她负责开车,在船上的时候也希望多一个人帮忙。但是如果需要杀人,他也会毫不犹豫,并且在有人发现她们的尸体之前,他肯定已经离开很远了。

他说:“好吧,电话号码是多少?”

她报上了电话号码,盯着他拨号,心跳得很快。对方肯定很快就接起了电话。他没有说话,但是不到四秒钟的时间,他就把听筒举了起来,她走过去,从他手中接过听筒,开始说话。她说得很大声,语速却很快,绝望地想要以此压过对方的所有问题和所有回应。

“艾伦吗?我是凯特。今晚的约会取消了。听着,我很累,我今天过得很糟,我已经受够了我们每次见面都得让我做饭。不要再打回来。如果你想来的话,明天你可以来一趟。也许你可以换个花样,带我出去吃一顿。还有,艾伦,记得把你之前说好要给我的那本书带来,《爱的徒劳》。那就明天见了,别忘了把莎士比亚的书带过来。”她重重地把听筒摔回到电话机上,发现自己一直都在屏住呼吸,现在她一点点将气慢慢吐出来,以防他注意到自己如释重负的心情。她说的话究竟有没有哪怕一丁点可信度呢?她说的话连她自己都觉得相当假。有可能骗到他吗?但是话说回来,他毕竟不认识艾伦,也不了解她。他们平时也有可能就是以这种方式交流的。她说:“这样就可以了,他不会来了。”

“他最好别来。”

他示意她回到厨房,然后站在她外祖母身边,举枪对准了老人的脑袋。

他说:“我想你家里应该还有红酒吧?”

“你心里应该清楚。毕竟你已经去酒柜里找过酒了。”

“的确如此。那我们就来点博若莱红酒吧。然后我们再带上一些威士忌和波尔多红酒。我感觉自己在穿越英吉利海峡之前需要补充大量的酒精。”

他究竟是不是一个熟练的水手?她心中暗想。五月花号又是怎样一艘船呢?斯蒂芬·兰帕特曾经描述过那艘船,但是她现在已经记不得了。而且,他怎么能确定那艘船就已经加满了油,随时可以出海呢?又怎么确认现在就正好是涨潮?还是说他已经失去了理智,神志不清,开始幻想即便是潮起潮落都会符合他的预期?

他问道:“那么,你怎么还不开始动手?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她知道自己现在的每一个举动都必须十分缓慢、明显,而且不具备威胁性,任何突然的动作都可能造成致命的后果。她说:“我现在会举起手来,从碗橱最高一层取下煎锅。然后我需要从冰箱里拿出绞碎的牛肉和猪肝,再从我右边的碗橱里把一管番茄酱和香草取出来。好吗?”

“我不需要你给我上烹饪课。记住了,不要用刀子。”

她开始做准备工作,这个时候她又想到了艾伦。他现在在做什么,在想什么?他会不会站在那里,想了半天,然后得出结论,认为她喝多了、歇斯底里,甚至是疯了,接着继续埋进他的书堆里?但是这不可能!他一定知道她不是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人,就算她疯了也不会有这种举动。但同时也很难想象艾伦真的会有所动作,能够给苏格兰场打电话,说要找达格利什总警司。她觉得自己期望他扮演的角色如此脱离实际,就好比让她接替他的工作,去图书馆里做图书登记一样不靠谱。但是很显然,对《爱的徒劳》这本书的暗示应该是明显不会错的。他肯定已经意识到她正受到胁迫,试图传递非常紧急的信息。他不可能忘了他们聊过莎士比亚的剧作里也有一位随同的贵族叫作博洛尼。她想:他读过报纸,肯定知道有时会发生这种事。他不可能不知道我们生活在一个怎样的世界里。平常的时候她也从来不会用这样的字眼、这样的语音语调和他说话。他对她应该有足够的了解,能够意识到这一点。还是说他做不到?他们已经在一起两年多了,一直都是很愉悦地一起享受鱼水之欢。他对她身体的每一寸都非常熟悉,正如她对他也无所不知一样。但什么时候身体上的了解就意味着两人能够真正懂得彼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