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 致命后果 第一章(第2/4页)

突然,米斯金督察就站在了她的身边。沃顿小姐没想到她会出现。不知为何,她之前觉得会有人来把她领到督察的办公室里。她想:她这是为了节省时间。如果她觉得事关重大的话,就会把我带上去。很明显,米斯金督察不觉得这是什么重要的事。当沃顿小姐解释清楚来意之后,督察在她身旁坐下来,一言不发地待了一小会儿。沃顿小姐想:她很失望。她本以为我会带来有关谋杀案的新线索,以为我又记起了新的重要细节。这时候,督察开口说:“我很抱歉,但我想我们没办法帮什么忙。少年法庭已经做出判决,让当地权威机构进行监管,现在这件事只和他们有关系了。”

“我知道,肯德里克太太也是这么跟我讲的。但是我想你们也许能施加一点影响力。毕竟,你们警察……”

“我们没什么影响力,在这件事上没有。”

这些字句听起来毫无斡旋余地。沃顿小姐发现自己正开口乞求:“我不会跟他谈起谋杀案的,尽管我有时候觉得在某些事情上男孩子要比我们更坚强。但是我会非常小心的。如果我能再次见到他,哪怕只有一小会儿,知道他现在过得很好,我就会感觉好多了。”

“您为什么不能见他?他们是这么说的吗?”

“他们觉得在具备丰富社工经验的人帮助他度过创伤期前,他都不应该讨论有关谋杀案的事情。”

“是啊,这听起来就像他们会说的那一套。”

沃顿小姐对于督察语气中突然显露出的不满感到吃惊。她觉得自己找到了一个同盟。她张开嘴,本想做出恳求,但是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如果米斯金督察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她肯定就帮了。督察似乎正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儿,她说:“我没法给您他的地址,况且我也记不住。我得去查查档案。我甚至不确定他们是否还让他和他妈妈一起待在家里,但我觉得如果社工们想要让他搬离,应该会去申请少年法庭签发的监护权的。我还记得他在哪所学校,是博灵顿路小学。您知道那个地方吗?”

沃顿小姐急切地说:“哦,是的,我知道博灵顿路在哪里。我能找到。”

“他们现在还是下午3点30分左右放学,不是吗?您可以尝试卡着时间从那里路过。如果您是偶然遇到他的,我不觉得他们能提出什么反对意见来。”

“谢谢你,谢谢你。”

沃顿小姐的焦虑使她的感知力变得更为敏锐,现在她放下心来,又猜想米斯金督察会不会再次问她有关谋杀案的事,但是她什么都没有说。她们站起身来,督察把她送到门口,沃顿小姐抬头看着她,说:“你对我实在太好了。如果我又想起了关于谋杀案的之前没有提到的新线索,我会马上和你们联系。”

在圣詹姆斯公园站坐上地铁时,她计划着如果一切顺利,事成之后可以奖励自己在军用物品商店喝一杯咖啡。但是她的苏格兰场之旅似乎比预想中耗费了更多的精力,现在连维多利亚街上喧嚣的车流都令她沮丧挫败。也许不喝咖啡直接回家就不会那么疲惫了。她正在人行道边犹豫着,突然感觉到有人用肩膀碰了她一下。一个年轻男子令人愉悦的声音响了起来:“抱歉打扰了,您是沃顿小姐吧?我在博洛尼一案的问讯期间见过您。我是多米尼克·斯维恩,保罗男爵的小舅子。”

她眨了眨眼,困惑了一瞬间,然后记起了他。他说:“我们挡住人行道了。”她发觉他的手搭在了她的胳膊上,坚定地领着她走过马路。然后,他没有放手,说道:“您刚才肯定是去了苏格兰场。我也去过。我觉得有必要喝一杯,请陪我一起去,我打算去圣厄明大酒店。”

沃顿小姐说:“您太慷慨了,但是我不确定……”

“拜托了,我需要找个人说说话,您这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实在不可能拒绝。他的声音、他的微笑、他挽过来的胳膊都十分具有说服力。他温柔但坚定地领着她往前走,穿过车站,走到卡克斯顿大街。突然之间,大酒店就出现在他们眼前,看起来正欢迎着来往的客人。宽敞的庭院两侧是纹章上才有的兽雕。她回家前能找个安静的地方坐一会儿也不错。他领着她穿过左边的门,走进大厅。

她想,这也太气派了:分成好几道的楼梯都通向弯曲的阳台,枝形吊灯闪闪发光,墙壁嵌满镜子,柱子饰有雕刻。这一切反而奇妙地给了她家的感觉。这种优雅的爱德华王朝风格让她安心,整个气氛都给人一种确定的、被尊重的舒适感。她跟着她的同伴走过蓝色鹿皮地毯,来到壁炉前的几把高背椅前。他们坐下之后,斯维恩问道:“您想喝点什么?这里有咖啡,但我觉得您可以来点更烈的,雪莉酒怎么样?”

“是的,那样再好不过了。谢谢。”

“不含糖的原汁?”

“也许稍微掺一点儿吧。”

在圣克里斯潘的宅子里,每天晚上就餐前,肯德里克太太都会端出一瓶雪莉酒。那时候喝的都是不含糖的,那种酸酸的味道并不适合她的口味。但是她回到家后,却又开始怀念每天晚上的这个惯例。毫无疑问,人们总是很快就习惯于享受这种小小的奢侈。他举起手指,侍者走了过来,十分恭敬。雪莉酒很快就端了过来,是一种浓郁的琥珀色,有甜味,很快就让人振奋起来。桌上还摆了一小碗坚果和一块小小的硬饼干。多么优雅啊,这一切是多么让人舒心啊,让人觉得维多利亚大街上的喧嚣离这里有好几英里远。她靠在椅背上,抿着酒,惊讶地望向精心雕饰的天花板,那对带有流苏灯罩的壁灯和楼梯口巨大的花缸。突然,她知道自己为什么觉得这里有种家的感觉了。这里的所见、所闻、所感,甚至是年轻男子冲着她展开的笑颜,都融入到一幅早已被忘却的画面里。她当时也在一家酒店的大厅里,肯定同这家酒店装潢相似,在同样的位置,她和她的弟弟约翰一起坐着,这是他被提拔为中士之后的第一个假期。她想起了一切。他当时驻守在东安格利亚的巴辛伯恩。他们应该是在利物浦街附近的一家酒店见的面,而不是在维多利亚大街附近。但是一切都何其相似。她记得自己为他漂亮的制服感到骄傲,他胸前佩了一枚空军枪手徽章,中士的三道杠闪闪发光。她因为有他陪伴,觉得自己变得十分重要。她陶醉在这种罕见的殊荣里,看着他充满自信地召来侍者,给她点了一杯雪莉酒,自己点了啤酒。她现在这位同伴有一点点像约翰,也和约翰一样勉强同她差不多高。“他们就是喜欢我们这种矮个子,我们可以当机尾射手。”约翰当时是这么说的。他也像约翰一样白皙,高高拱起的眉毛和蓝色的双眸里仿佛也有约翰的影子,连和善有礼的举止也同约翰如出一辙。她几乎可以幻想自己看到他胸前也佩了一枚单翼空军枪手徽章。他说:“我猜他们又问您有关谋杀案的问题了。他们有没有让您很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