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Rh阳性血 第八章(第3/5页)

达格利什忍不住瞥了梅克皮斯一眼,它正散发出一种令人昏昏欲睡的宁静感,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会突然憋足劲吠出声来的样子,更别提咬人了。他问道:“谁打赢了?”

“哦,是保罗男爵。我想他应该是打出了一记勾拳。结果效果不错,年轻些的男子摔倒在地,然后保罗男爵拎着外套领子和裤子把他拽起来,就像对待一只小狗一样,把他扔进了河里。他落水的时候发出了相当大的哗啦声。‘我的天哪,’我对梅克皮斯说,‘我们度过了多么奇妙的一晚啊!’”

达格利什觉得这一场景越来越像金特尔小姐书中的某一章节了。他说:“接下来又发生了什么?”

“保罗男爵又涉入水中,把他捞了出来。我想他并不是真的希望他溺死,也许他也不知道另一位到底会不会游泳。然后,他把男子丢在草地上,说了些什么,我没有听清。接着,他朝上游走来,走向我。他快要经过时,我抬起头,说:‘晚上好,我想您应该不记得我了,但是我们去年六月时在赫特福德郡保守党的宴请活动上见过。当时我刚好去看外甥女。我是米莉森特·金特尔。’”

“他做了什么?”

“他走过来,蹲在小船边,和我握了握手。他相当从容不迫,一点也没有惊慌失措的样子。当然,他浑身都湿透了,脸颊上还在流血,看起来像是擦伤了。但是他就像当初我们在宴会上碰面时一样镇定自若。我说:‘我看到刚才的打斗了,你没把他杀死吧?’他说:‘没有,我没有杀死他,但我很想那么做。’然后他向我道歉,我说确实没有这个必要。天气还没有暖和到可以穿着湿衣服站在岸边,他开始发抖,我提议他和我一起回我的小屋把衣服烘干。他说:‘您实在是太好心了,但是我想,还是先把我的车开走比较好。’当然,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最好是在别人看见他或者发现他来过黑天鹅餐厅之前就离开。这些政客必须得这么小心。我提议他把车停在路边的某个位置,我在离上游更近些的地方等他回来。当然了,他可以开车过来,但是距离大概有五英里远,他又实在是太冷了。他消失了,我耐心地等着,但并没有等多久。不到五分钟,他就回来了。”

“另外那个男人做了些什么?”

“我没有留下来观察。但我知道他不会有事的。你们也知道,他并非独自一人,有个女孩子在陪着他。”

“一个女孩?你确定吗?”

“哦,是的,相当确定。保罗男爵把他丢进河水里时,她从灌木丛里走了出来,一直在旁边看着。我不可能不注意到她。她几乎没穿什么衣服。”

“您能认出她来吗?”还没等达格利什提出要求,凯特就打开了自己的手提袋,把照片递了过去。

金特尔小姐说:“这不就是那个溺水而死的女孩吗?有可能是同一个人,但是我没有看清她的脸。我说过了,当时光线非常暗,而且他们离我大概得有40码远。”

“她当时做了什么?”

“她放声大笑。简直有点不可思议。接连不断地大笑。保罗男爵迈入水中将他捞上来的时候,她就坐在岸边,几乎一丝不挂,发出阵阵大笑。人是不该在他人倒霉时大笑的,但是他看起来真的很可笑。当时的场景相当荒谬,两个男人跌跌撞撞地从河水里走上岸,一个几乎全裸的女孩坐在岸边放声大笑。她的笑声相当有感染力,发自肺腑,充满欢乐,响彻整片河滩。听起来笑声里并没有恶意,但是我想她肯定是在嘲笑。”

“这个时候方头平底船上的人们在做什么?”

“他们正在往上游黑天鹅餐厅划去。也许他们开始感觉到一丝恐惧。河水在晚上时漆黑一片,令人觉得陌生,甚至看起来有些邪恶。我现在是习惯了,感觉像在家里一样自在。但是我觉得他们想要划回明亮和温暖的地方。”

“也就是说,您最后一次看见男人和女孩时,他们一起坐在岸边,然后您就开始慢慢向下游划去,没有人注意到您?”

“是的。河道在那个地方稍微拐了个弯,灯心草丛也要比岸边的灌木高出一块。我很快就看不到他们了。我静静地坐着,一直等到保罗男爵归来。”

“他是从哪个方向过来的?”

“从上游的方向,和我划船的方向一致。他是从停车场穿过来的。”

“还是在那对男女的听力和视力范围之外?”

“的确是在视线范围之外,但是我们划船到对岸时还是可以听见那女孩的笑声。我必须很小心地划船,因为带了梅克皮斯和另一位乘客,我们的吃水线已经很低了。”

他们两个蜷在那条小小的船上,梅克皮斯僵直地蹲坐在船头,这幅画面十分好笑,但又很可爱。达格利什想要笑出来。他可没预料到在谋杀案的调查过程中会出现这样的冲动,特别是在此次调查中。他对此感到感激。他问道:“那个女孩笑了多久?”

“一直笑到我们快要划到对岸时。然后突然之间,笑声戛然而止。”

“那个时候您听到别的什么声音了吗,比如惊叫或者落水声?”

“没有。但是在当时,如果她干净利落地跳入水中,本来就不会发出太大的落水声。我也不觉得在双桨划动的声音中我还能听到别的声音。”

“然后发生了什么,金特尔小姐?”

“首先,保罗男爵问我他是不是可以用电话机打个本地电话。当然,他没有说给哪里打电话,我也没有问。我离开他,走进厨房,这样他应该会觉得更隐私些。然后我建议他应该洗个热水澡。我打开浴室的电热水器,点上我的石蜡炉子,这可不是想着要节约的时候。我还给了他一些用来处理脸上伤口的消毒剂。我刚才是不是忘了说,那个男孩把他的脸颊伤得很重。我觉得这不是一种男子汉行为。他在浴室里时,我用滚筒甩干机把他的衣服甩干。我家没有洗衣机,不过我也确实不需要,因为我就自己住。我甚至能自己手洗床单,因为可以晾干。但是我觉得滚筒甩干机对我来说必不可少。哦,等着衣服甩干的时候,我还让他穿了我父亲从前的睡衣,是羊毛的,特别暖和。现在已经没有质量这么好的睡衣了。他从浴室出来时,我暗想,他穿着这一身是多么帅气啊。我们坐在壁炉前面,我泡了一些热可可。我想,作为一名绅士,他可能想要些更烈的东西,所以我也提出了我有接骨木果酒。他说相比之下他更想喝一杯热可可。好吧,他并没有说‘更想喝一杯热可可’。他说他很愿意尝一尝那瓶果酒,他相信一定会很好喝,但是他觉得现在喝热饮可能更好一些。我也很同意这种说法。一个人被恶寒侵袭时,没有什么比浓香的热可可更令人感到舒适了。我在里面放了很多牛奶。我之前多买了一罐牛奶,本来打算用来做芝士烤菜花的。他是不是很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