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格姆·鲍勃先生的文学生涯——《大笨鹅》前编辑自述(第5/7页)

《长脚蚊》爱怎么说那只苍蝇与我无关,可它怎么说我却大有关系。在《猫头鹰》《癞蛤蟆》和《鼹鼠》诸报均以高尚的姿态对我的能力进行了充分评价之后,像《长脚蚊》这样只冷冰冰地说一句“天才的学者,真正的绅士”未免太过分。真正的绅士这倒不假!我当即决定,要么《长脚蚊》向我书面致歉,要么我就与之决斗。

怀着这一目的,我开始四下寻找一个能为我给《长脚蚊》送信的朋友,由于《棒棒糖》那位编辑曾明确表示要关心我的利益,所以我最后决定找他帮忙。

我迄今尚不能满意地解释螃蟹先生在听我阐述计划时所表现出来的那种非常奇怪的表情和举止。他又从头到尾地表演了一番抓铃绳、举短棒的动作,而且没有漏掉大张鸭嘴。有一会儿我以为他真要嘎嘎地叫出声,但像上次一样,他这阵发作终于平静下来,他的举止言谈又恢复了常态。但他拒绝为我去送挑战书,而且实际上劝阻我不要进行决斗。不过他十分坦率地承认《长脚蚊》这次是极不体面地大错而特错。尤其是错在把我称为“绅士和学者”。

螃蟹先生对我的利益真正表现出了父亲般的关心,在这次谈话的末尾,他建议我应该用正当的手段挣一点钱,同时可偶尔替《棒棒糖》扮演Thomas Hawk 的角色,以此进一步提高我的声誉。

我请求螃蟹先生告诉我谁是Thomas Hawk,为什么希望我扮演他的角色。

这时螃蟹先生又一次“睁大了眼睛”(就像我们用德语所说),但他终于从极度惊讶中恢复过来,并向我解释说他用“Thomas Hawk”这名字是为了避免Tommy 这种低俗的说法。不过他真想说的是Tommy Hawk,或者说是tomahawk,即北美印第安人用的一种战斧,而他所谓的“扮演战斧”,意思就是对那些可憎可恶的作家进行剥头皮、剜眼珠似的严厉批评,或是叫他们彻底完蛋。

我向我的庇护人保证,如果这就是全部,那他完全可以把扮演战斧的任务交给我去完成。于是螃蟹先生希望我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以最凶猛的风格,叫《牛虻》报那位编辑立即完蛋,以此作为我能力的一种标志。我雷厉风行地完成了这项任务,我那篇对原《鲍勃油之歌》的评论占了《棒棒糖》杂志三十六个页码。我发现扮演印第安人战斧远远没有写诗那么麻烦,因为我干得很有章法,这样就能轻而易举地把事情做得完全彻底。我的具体做法是这样的:我(廉价)买来拍卖本《布鲁厄姆勋爵演讲集》《科贝特作品全集》《新俚语摘要》《谩骂艺术大全》《下流话入门》(对开本)和《刘易斯·G.克拉克言论集》[17]。我用马梳把这些书完全撕成碎片,把所有碎片放进一个细筛,仔细筛掉所有可能会被认为正派的言词(数量微不足道),然后把剩下的粗话脏话通通装进一个硕大的铁皮胡椒罐,胡椒罐开有纵向孔,以便完整的句子不遭实质性损害就能通过。于是这种混合物便随时可用。每当需要我扮演战斧的角色,我便用一枚公鹅蛋的蛋清涂写一张大页书写纸,再照上述撕书的方法把这页纸撕成可炮制评论的碎片(只是撕得更加小心,以便让每个字都分开),然后我让这些碎片与原来那些装在一起,拧上罐盖,使劲儿一摇,于是那些混合碎末就粘在了蛋清上。这样写出的评论具有强烈的感染力,其效果令人叹为观止。实际上,我用这种简单方法炮制出来的文章从来都不会千篇一律,而且篇篇都堪称天下奇文。开始由于缺乏经验而不好意思,我心里还有点忐忑不安,因为我总觉得文章从整体上看显得有那么点自相矛盾,有那么点稀奇古怪(正如我们用法语所说)。所有的字词都不恰当(就像我们用古英语所言)。许多短语离谱错位。甚至有些措辞完全颠倒,而每当这后一种情况发生,文章效果无不多少受到损害。例外的只有刘易斯·克拉克先生的那些段落,这些段落是如此坚强有力,以致任何极端的位置都不会使它们看起来特别尴尬,无论怎样颠来倒去它们都显得同样恰如其分,同样令人满意。

多少有点难以测定,在我对原《鲍勃油之歌》的批评文章发表之后,《牛虻》报那位编辑怎么样了。最合理的推论就是他哭泣着死去。总之他突然之间就从地球表面上完全消失,从此再也没有人看见过他的踪影。

由于这事做得干净利落,由于复仇之神泄了心头之恨,我顿时备受螃蟹先生的青睐。他把我当作知己,给了我《棒棒糖》杂志的战斧这一永久性位置,而由于他暂时还不能给我发工资,他允许我在他的指点下任意挣钱。

“我亲爱的森格姆,”一天晚饭后他对我说,“我尊重你的才能,爱你就像爱儿子。你将是我的继承人。我死的时候会把《棒棒糖》遗赠给你。我会的,只要你始终听从我的忠告。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摆脱那个讨厌的老家伙。”

“讨厌的?”我不解地问,“猪,是吗?野猪?(就像我们用拉丁语说的)谁是猪?在哪儿?”

“你父亲。”他说。

“正是,”我回答,“猪。”

“你有大钱要挣,森格姆,”螃蟹先生继续道,“可那个老家伙是一块缠在你脖子上的磨石。我们必须马上砍掉他。”(一听这话我就抽出了小刀。)“我们必须砍掉他,”螃蟹先生接着说,“干脆利落地,并且一劳永逸地。他不会有用。他不会。考虑慎重一点儿,你最好是踢他一顿,或是用棍子打他,或是照诸如此类的方式处置。”

我谦虚地征求他的意见,“你看这样好不好,我先踢他一顿,再用棍子揍他,最后拧他的鼻子?”

螃蟹先生盯着我沉思了好几分钟,然后回答说:

“鲍勃先生,我认为你所说的方法很奏效,实际上总是很成功。这就是说,就过去的情况而论,但理发师是很难摆脱的,而我基本上认为,在完成了你所提议的对托马斯·鲍勃的行动之后,明智的做法是你再用双拳使他两眼一团黑,要做得非常小心并完全彻底,以免他今后再看见你在上等人的行列。做完这之后,我实在看不出你还能做什么。不过,把他推在阴沟里滚两圈也挺不错,然后就把他交给警察。第二天上午你再找个时间去拘留所威胁他一番。”

螃蟹先生这番忠告证明了他本人对我的厚爱,这使我非常感动,而我没有辜负他的厚爱并从中受益。结果是我摆脱了那个讨厌的老家伙,开始感到了一点独立并稍稍像个绅士。然而在好几个星期内,囊中羞涩仍使我感到极不自在,不过凭着小心翼翼地运用我的两只眼睛,仔细地观察发现在我鼻尖前的事件,我终于悟出了这种情况该如何改变。我说“情况”,请注意,因为人们告诉我拉丁语中的rem就是情况。说到拉丁语,我顺便问一声,有谁能告诉我quocunque是何意思,或告诉我modo作何解释?[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