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亡(第2/3页)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去了,就像黎明每天都会准时来临一样,每天他也都会发现隐藏在暗处的敌人留下的数字,而且都是写在那些显眼的地方,告诉距离一个月的期限还剩下了几天。这个可怕的数字有的时候会出现在墙上,而有的时候会出现在地板上。还有几次,这些数字是写在小纸条上,贴在花园的栏杆或者门上。虽然约翰·费瑞厄百般小心,但是他总是弄不清这些每天准时来临的警告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干的。一看到这些警告,他就感到一种近乎是迷信一样的恐惧。他因此坐卧不宁,面容日渐憔悴起来,他的眼中流露出的神色,是那种像那些被追逐着的野兽一样的惊骇和仓皇。现在他唯一的希望就是那个年轻的猎人能够赶快从内华达赶回来。

二十天成了十五天,十五天又成了十天,远方的人还是音信全无。期限在一天天减少,但是始终不见他的踪影。每当大路上传来马匹的奔腾声,或者听到马车夫吆喝拉车畜群的喊声,这个老人都忍不住连忙跑到大门口张望,以为是他的救星终于来到了。最后,他眼看着期限从五天变成四天,又从四天变成三天,他也就失去了信心,认为逃走已经完全没有希望了。他一个人孤立无援,而且对于环绕在这个移民区四周的大山的情况又并不熟悉,他明白自己是不可能逃跑了。所有的大道上都已经被人严密地看守起来,得不到“四圣会”的命令,谁都无法通过。还能有什么办法呢,看来已经走投无路了,眼看着这场大祸临头,看来是无法避免了。但是,这位老人的决心还是没有动摇,他宁愿选择去死,也不会让女儿忍受这种污辱。

一天晚上,他独自一个人坐在那里,脑中反复地盘算着自己的心事;但是左思右想,始终没有什么好办法可以逃脱这场灾难。这天的早上,一个“2”字已经出现在了房屋的墙上,明天就是期限的最后一天了。到时候到底会发生怎样的事情?各种各样模糊不清而又令人害怕的情景在他的脑中不断浮现。在他死后,女儿会有一个怎样的结局?难道真的就无法逃出周围撒下的这张看不见的天罗地网?想到自己对这些居然无能为力,他不禁趴在桌上哭了起来。

这是什么?在一片寂静之中,他听到了一阵很轻的爬抓声。虽然声音很轻,但是在这宁静的深夜,还是听得非常清楚。这个声音是从大门那边传来的。费瑞厄于是小心翼翼地走进了客厅,他在那里屏住呼吸,仔细地倾听着。过了一会儿,这个令人毛骨悚然的轻微声音又响了起来。显然是有人正在轻轻地叩门。难道是刺客半夜前来执行秘密法庭暗杀的使命吗?或者是那个狗腿子,那个正在写着期限的最后一天的人已经到了?这个时候,约翰·费瑞厄觉得与其像这样胆战心寒、昼夜不宁地忍受着折磨,还不如痛痛快快地去死要好一些。于是,他便跳上前去,拔下门闩,打开了门。

门外一片静寂。夜色静谧,头上的点点繁星正闪烁发光。在老人眼前是一片庭前的花园,花园四周围着一道篱笆,还留着一个门。但是无论是花园里,还是大路上,连个人影都不见。费瑞厄四下望了一下,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放下了心。但是当他无意中看了一眼脚下的时候,却不觉大吃一惊。他看到地上趴着一个人,手脚直挺挺地伸展开来。

看到这般景象,他已经恐惧至极。他靠在墙上,用手捂住自己的嘴,才没喊出声来。开始他还以为地上趴着的这个人可能受了伤,或者是快要死了。但是仔细一瞧,那个人在地上手脚并用,像蛇一样无声而且迅速地爬行着,就这样一直爬到了客厅。一爬进屋里,这个人就立刻站了起来,迅速地关上了门。原来出现在这个目瞪口呆的老农面前的正是杰弗逊·侯波那张粗犷而坚韧的脸庞。

“上帝啊!”约翰·费瑞厄说,“你可吓坏我了。为什么要这样进来啊?”

“快给我吃的,”侯波声嘶力竭地说,“我已经两天两夜没吃一口东西了。”主人的晚餐还放在桌上没有动过,于是他连忙扑过去,抓起冷肉和面包狼吞虎咽地吃起来。等他吃饱了之后,才开口问道:“露西还好吗?”

“很好。她并没有发觉这些危险。”那位父亲回答说。

“那就好。这个屋子的四周已经被人监视起来了。这也正是我为什么要一路爬着进来的原因。他们可真是够厉害的,但是要想抓住一个瓦休湖[14]的猎人,还差了那么一点。”

约翰·费瑞厄现在已经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了,他知道自己现在有了一个忠实可靠的助手。他一把抓起这年轻人粗糙的手,紧紧地握住,由衷地感谢道:“我真是为你骄傲。除了你之外,再也没有什么人愿意来为我们分担危险和困难了。”

年轻的猎人回答说:“您说得没错,老人家。我对您是很尊敬的,但是如果这件事情仅仅关系到您一个人,那么我在将自己的头伸进这样一个蜂窝之前,倒是要反复思量的。我是为了露西而来的,在他们得手之前,我想我就能和露西远走高飞了,在犹他州也不会再出现姓侯波的人家了。”

“咱们现在该做什么呢?”

“明天就是咱们最后的期限了,除非今天晚上就开始行动,不然恐怕就来不及了。我找到两匹马和一头骡子,现在都在鹰谷那里放着。您现在有多少钱?”

“两千块金币和五千元纸钞。”

“够用了。另外我还有一些余钱,把这些凑在一起。咱们必须穿过大山到卡森城去。您最好去把露西叫醒。这个屋子里没有仆人休息,这倒是很方便。”

费瑞厄去叫女儿准备上路,这个时候,杰弗逊·侯波就把能够找到的所有能吃的东西都打成了一个小包,又灌了满满一个瓷瓶的水;因为根据他以往的经验,他知道山里面很少会有水井,而且相距也非常远。他刚刚收拾妥当,这位老人就和他的女儿一起走了出来,衣服已经全都穿好了,马上就可以出发了。一对恋人非常亲热相互询问了一番,但是并没有拖延太久,因为现在的一分一秒都是十分珍贵的,而且眼下还有很多事要做。

“咱们必须立刻动身,”杰弗逊·侯波说,他的声音沉稳而且坚定,就像明知危险就在面前,但是已经下定了破釜沉舟的决心,一定要闯过去,“前后可以进出的地方,都已有人把守了。但是只要小心一点,咱们还是能从旁边的窗子出去,从田野逃走。上了大路之后,咱们只要再走两里路,就能够到达鹰谷了,马匹就等在那里。在天亮之前,咱们必须穿过半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