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行人(第3/6页)

“以一个医生的角度来看,”我说,“我认为这是一个应该让精神病学家来处理的病例。教授的神经可能是受到了恋爱的刺激。他出国去旅行,目的是摆脱情网。他的那些信件和小木匣可能与一些私人的事情有关——比如说借款或者股票证券之类的,那些都应该是放在匣子里的。”

“但是他一向反对证券交易。华生,并非如此,其中还另有文章。现在我只能提示——”

谁也不会知道福尔摩斯的提示,因为这时候门突然被打开了,一位小姐被领到了屋子里。伯内特立即跳了起来,伸着手跑过去,握紧了她同时伸过来的手。

“我亲爱的易迪丝!没出什么事吧?”

“我觉得必须来找你了,杰克,我害怕极了!我不敢独自待在那里。”

“福尔摩斯先生,这就是我刚刚提到的那位小姐,同时也是我的未婚妻。”

“如何,先生,咱们刚才不正要得出这样的结论吗?”福尔摩斯笑着说,“普莱斯伯利小姐,你或许是想跟我们说说事态的新发展吧?”

我们的新客人是一位典型的具有英国传统的漂亮姑娘,她微笑着向福尔摩斯打了招呼,之后就在伯内特身边坐了下来。

“我发现伯内特先生没在旅馆里,我猜他可能到这里来了。他早就告诉过我他要来这里向你求助。福尔摩斯先生,你能帮帮我那可怜的父亲吗?”

“问题会解决的,普莱斯伯利小姐,但是现在事件还不够明朗。或许你所带来的新情况能够说明一些问题。”

“这件事发生在昨晚,福尔摩斯先生。他昨天一整天都表现得很奇怪。有时候我觉得他并不完全记得自己做过的事情。他就像是在做梦一样。就像是昨天那样。我甚至觉得他不是我父亲。他的外表还是老样子,但是里边已经不是他了。”

“请将你在昨天看到的情况跟我说一下。”

“昨晚我被狗的叫声吵醒了。那是可怜的罗依,它已经被锁在了马厩的旁边。我习惯将屋门上了锁才睡觉,杰克——伯内特先生应该跟你们说过,我们都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我住的房间在楼上。昨晚我的窗帘恰巧是拉开的,外面的月光非常亮。我在床上躺着,两眼看着白色的窗口,听着狗的狂叫声,这时候我突然看见父亲的脸就在窗外看着我。我差一点儿就吓昏过去。他的脸在玻璃上紧贴着,一只手举着,好像是扶着窗框。要是窗户被他打开的话,我非发疯不可。那绝对不是幻觉,福尔摩斯先生,别认为那是幻觉。我敢肯定,大概有二十秒钟,我就瘫在床上盯着他的脸。之后他就不见了,但是我还是无法动弹,不能下床到窗口看他到底去了哪里。我在床上躺着,出了一身冷汗,一直等到天亮。早餐的时候他的态度很粗暴,但是没有提及昨晚的事。我也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找了个借口就进城了——我来到了这里。”

对于小姐讲述的事,福尔摩斯似乎非常惊讶。

“小姐,你是说你的卧室在楼上。那么园子里有比较高的梯子吗?”

“没有,这就是让人害怕的原因,根本就没有能够爬到我窗前的办法,可他偏偏就在窗前出现了。”

“这事是九月五日发生的,”福尔摩斯说,“这就更复杂了。”

这次轮到小姐惊讶了。

“福尔摩斯先生,你已经是第二次提到日期问题了,”伯内特说,“难道日期与案件有重大关系吗?”

“有可能——非常有可能——但是我还没有足够的资料证明这一点。”

“难道你在考虑精神失常与月亮的运转有关?”

“不,没那回事。我并不是在想这个。或许你可以把日记本给我留下,我想把日期核对一下。华生,我觉得咱们可以确定一下行动的计划了。小姐已经跟咱们说过——我觉得她的直觉是可以相信的——她父亲在某些时候对自己做过的事并不记得。因此咱们就可以挑这种日期去拜访他,就假装说是他邀请咱们去的。他大概会觉得自己忘记了。这样咱们就能够近距离地观察他了,以此入手调查。”

“这很好,”伯内特说,“但是我需要提醒你,有时候教授的脾气是很大的,行为非常粗鲁。”

福尔摩斯微笑道:“我们有必要尽快见到他,可以说有非常充分的理由立刻就去,要是我的想法属实的话。这样吧,伯内特先生,我们会在明天到达剑津。要是我的记忆没错的话,那里应该有一个切克旅馆,他们葡萄酒的水平在中等以上,至于床单的清洁度,却超过了挨骂的水平。先生,在未来几天里,咱们的命运搞不好还会落到比这更糟的地步呢。”

星期一的早晨,我们已经在赶往著名大学镇的路上了——对福尔摩斯来说这是件很简单的事儿,因为他没有家业,但是对我来说却需要经过一阵忙乱的安排,因为那时候我已经有了不小的业务范围。他在路上一直没有提起关于案子的事情,直到我们赶到他所说的那家旅馆把衣箱存好之后,他才开口说话。

“华生,我觉得咱们可以在午饭前去找教授。他十一点有课,中午的时候会在家休息。”

“找个什么样的借口去访问呢?”

福尔摩斯草草翻了一下日记本。

“八月二十六日,他出现过躁狂情况。也就是说,他在那段时间脑子可能不大清楚。要是咱们一口咬定是有人邀请咱们来的,可能他是不敢否认的。你能厚起脸皮干一下吗?”

“只能试试了。”

“好,华生!既精益求精,又勤勤恳恳。只能试试了——这正是意志坚定的人常说的话。咱们需要一个当地人带路。”

一个当地人,赶着一辆华丽的双轮马车,带领我们经过一排古老的学院建筑,之后驶进了一条三股马车道,最后在一座悦目的宅院前停了下来。宅子四周的草坪上种满了紫藤。看来这位教授不但生活惬意,而且环境也非常奢侈。马车靠近的时候,我们发现一个头发花白的人在前窗露出脑袋,浓浓的眉毛下面,一双锐利的眼睛在玳瑁眼镜后面打量着我们。一分钟之后,我们就成功地进入他的住所之中了,教授就站在我们的眼前,因为他的怪异行为,我们从伦敦来到了这里。但是在我看来,他的行为举止没有一点儿怪异的痕迹,他是一个体格高大、五官端正、举止庄重、身穿礼服的男子,显示出大学教授应有的威严风范。在他脸上最为引人注目的就是那双眼睛,敏锐而且犀利,让人觉得聪明到了近乎狡猾的程度。

他看了我们递出的名片,然后问道:“请坐,先生们。不知你们为什么来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