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希米亚丑闻(第6/8页)

“我会让她自己把照片拿给我。”

“她绝不会这么干的。”

“她不会不干的。我听到了车轮声。应该就是她的马车。我们的行动马上就开始了。”

他还在说话,马车侧灯放射出的灯光已经沿着曲折的街道射了过来。一辆可爱又漂亮的四轮小马车咯咯吱吱地赶到了布里翁尼府第门前。马车刚刚停下,角落里立刻有个流浪汉冲了上去打开了车门,以便得到一个铜子的赏钱,但另外一个同样有此想法的流浪汉冲上去挤开了他。于是一场相当激烈的争吵爆发了,两个警卫为其中的一个流浪汉助威,那个磨剪刀的却起劲地帮着另一个流浪汉。争吵变得越来越厉害。随后不知是谁动了手,此时那位夫人恰好下车,纠缠在一起的几个人马上把她卷了进去。这些满面通红的人扭打在一起,用最野蛮的方式进行殴斗。福尔摩斯突然冲进人群护住了夫人。但他刚刚到她身边,就大叫一声,倒在了地上,鲜血马上从他脸上流了下来。一看到有人倒地,两个警卫马上挤开众人朝一个方向跑掉了,流浪汉们则向另一个方向逃走。一些衣着还算整齐、在外面看热闹并没有参与殴斗的人终于挤进来,替夫人解围并照看这位受了伤的先生。艾琳·艾德勒——我还是这么称呼她更加安心——赶紧跑上了台阶。但她还是在台阶的最高一层停住了,她曼妙的身材在门厅里的灯光的勾画下极其美妙。她转过头,对着街道问道:

“请问那位可怜的先生伤得如何?”

“他好像死啦!”几个声音马上一起喊道。

“不,才不是,他活着呢,”另一声音跟着高叫起来,“但估计他已经等不到你们送他去医院了。”

“他可真勇敢!”一个女人说道,“如果没有他,夫人的钱包和名表早被那些流浪汉抢走了。那群粗暴的流浪汉太惹人厌恶了。哎呀,他好像能呼吸了。”

“躺在大街上怎么能行呢!夫人,我们能把他抬到您的屋子里去吗?”

“没问题,就抬到起居室去吧。有一张很舒适的沙发摆在那儿。请来这边吧。”一群人都又缓慢又庄严地把福尔摩斯抬进了布里翁尼府第,并在起居室里安置好。这一切经过我都站在离窗口不远的地方看得非常清楚。灯很快点燃了,但窗帘并未拉上,所以福尔摩斯是如何被安置在长沙发上的我都得以知晓。当时我无法猜到我的朋友是不是对他扮演的角色感到内疚,但我知道,她那服侍伤者的温雅亲切的仪态让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完全为我所密谋反对的美人感到羞愧非常。可此刻,一旦我就此放弃福尔摩斯需要我马上扮演的角色,那无疑是一种对朋友最无耻的背叛。我随即狠下心来,在我的长外套里把烟火筒取了出来。我想,这毕竟不是直接伤害那位美人,只不过是让她不要伤害别人而已。

福尔摩斯就在那张长沙发上靠着。他的动作完全就是一个急需空气的病人之态。一个见此情景的女仆连忙走过来把窗户推开了。他的手就在那一瞬间举了起来。我看到信号,马上就把烟火筒扔进了屋子,大喊道:“着火啦!”我的喊声刚停下来,那些看热闹的人,无论是穿着体面的绅士和夫人,还是不体面的马夫和女仆们,都一起大叫起来:“着火啦!”整个屋子都被滚滚的浓烟包围,并从那扇打开的窗子冒出去。我看到一个个争先跑动的人影。过了一会儿,房里传出了福尔摩斯“请大家放心,这不过是虚惊一场”的喊声。我马上快速穿过来来往往的人群,赶到了街边的拐角。十分钟还不到,我的朋友就赶来了这里,然后挎着我的胳膊从这个喧嚣骚动的现场离开了。直到我们走到了埃奇韦尔路的一条静悄悄的街道时,他才停止自己那种默默急速前行的状态。

“医生,你干得简直太棒了,”他对我说道,“太完美了,一切都非常顺利。”

“那张照片到手了吗?”

“我已经发现它在哪儿了。”

“你是怎么发现照片的?”

“就像我曾经和你说的一样,是她拿出照片给我看的。”

“我不明白。”

“这事情我可不想说得很神秘,”他笑着说道,“其实很简单。你应该能看出来街上的那些人都和咱们是一伙儿的,是我把他们雇来的。”

“我确实也这么想过。”

“在两边快要打起来的时候,我在手掌里塞了一块湿了的红颜料,然后冲上去,假装被打倒在地上,用手紧紧捂住脸,这样我就成了一个可怜人了。这是我曾用过的老花招了。”

“这个我也能想明白。”

“接着我就被他们抬了进去。她只好让我进去,否则她又能如何处理那种情况?她让人们把我弄到起居室,就是我想去的那间屋子。照片应该就在这间屋子与她的卧室之间藏着,我想知道它究竟藏在哪间屋子里。我在长沙发上靠着,装出急需空气的样子,女仆不得不打开窗户,你的机会就在这时出现了。”

“可这对你又能有什么用呢?”

“这非常重要。如果一个女人的房子着火了,她当然本能地就会先抢救那些她认为最珍贵的物品。这是一种自然而不可抗拒的本能,我曾经多次利用过这一点了。我曾在达林顿顶替丑闻的案子中利用过它,阿恩沃思城堡案也一样。已婚的女人会马上抱起她的孩子;单身的女人总会把手最先伸向她们的珠宝盒。而此时我们已经知道,在屋子之中,没有哪件东西对这屋子的主人来说比我们要追寻的东西更加宝贵了。她肯定会马上冲上去把那件东西抢在身边。你的着火警报做得非常出色,那不断喷出的烟雾和惊呼足以让任何钢铁般的意志变得脆弱。她的反应非常快。照片就被藏在壁龛里,壁龛就处于右边铃拉绳的上面的那一块可以挪动的嵌板后。在那里她仅仅作了片刻停留。照片被她抽出一半,但我已经一眼看到了它。于是我大喊这是一场虚惊,她就马上把照片放了回去。她检查了一下烟火筒,然后跑出了屋子,我再也没能看到她。没过多久,我就站起来了,找了个借口从那所房子溜了出去。我还犹豫着要不要试着把照片弄到手,但马车夫已经进来,他盯着我看,也许等待时机能够更安全些。否则我要是有丝毫的鲁莽,那整个事情都会变糟。”

“我们现在该干什么?”我问道。

“调查任务我们其实已经完成了。明天我会和国王一起去拜访她。要是你也愿意和我们一同前往的话,那你也去吧。会有人把我们带进起居室里等候夫人,但恐怕等到她出来见我们时,她已经找不到我们了,而且照片也会不翼而飞了。要是陛下得以亲手重获那张照片的话,他肯定会十分满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