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一次会谈(第2/4页)

“是的,”旺斯特德教授说,“我很感兴趣。我去见了研究对象——我这样称呼那个年轻人,用不同的方式接近他。我跟他谈话,和他讨论审判中可能发生的各种变化;我告诉他哪些部分可能对他有利,从而打倒一位御用律师。我像个朋友一样去接近他,有时又像一个敌人,以便看到他不同的反应。我还对他做过很多体能试验,如今这些都很常见了。我不会跟您深入谈论这些的,纯属技术问题。”

“那么,最终您得出了什么结论?”

“我想,”旺斯特德教授说,“我的朋友可能是对的。我不认为迈克尔·拉斐尔是凶手。”

“您之前提到的更早发生的那个案子又如何呢?”

“当然对他很不利。但那不是陪审团的意见,他们不会听陪审团的意见,重要的是法官的最后陈词,那是法官的意见。情况对他很不利,但之后我自己做了一番调查。法官说他侵犯了一个女孩儿,试图强暴她,但他并没打算勒死她,而且在我看来——在巡回审判之前我翻看了很多起案子——它并不是一桩典型的强奸案。别忘了,和过去相比,现在的女孩儿更容易‘被强奸’。她们的母亲会一口咬定是强奸,这种事多了。而涉案的女孩儿有好几个男性朋友,关系明显超出了友情的范畴,我认为那些证据并不足以指控他。至于那桩谋杀案——是的,那无疑是一起谋杀——我进行了各种试验,身体上的、精神上的、心理上的,但没一个试验符合这一特殊的罪行。”

“然后您怎么做了?”

“我给拉斐尔先生写了封信,说我想跟他见个面,聊聊关于他儿子的事。我去见了他,告诉他我的想法和那位机构主管的想法。然而我们没有证据,所以目前没有理由上诉,可是我们都相信此案审判有误。我建议再进行一次调查,向内政部提供一些新证据。那要花很多钱,可能成功,也可能失败。但如果你去寻找,就可能发现一些事,一些证据。我说过这会花很多钱,但我认为任何一个处在他这个位置上的人都不会舍不得钱。就是在这个时候,我意识到他是个病人,一个病得很厉害的人。他亲口对我说,他知道自己就要死了,两年前就有人警告过他,说他可能活不过一年了。不过后来人们发现,凭借不同寻常的体力,他还能活得更久一点。我问他对他儿子有什么看法。”

“他有什么看法?”马普尔小姐说。

“啊,您想知道这个啊。我也想。我认为他对我非常诚实,虽说……”

“虽说很无情?”马普尔小姐说。

“是的,马普尔小姐,您用词很准确。他是个无情的人,但也是一个正直和诚实的人。他说:‘多年来我当然清楚自己的儿子是个什么样人。我没有试图改变他,因为我不相信有人能改变他。他天生就这样。他走入了歧途。他是个坏蛋,总是处在麻烦之中。他不诚实。没有什么人或什么事能让他走上正道,我对此深信不疑。在某种意义上我已经跟他断绝了关系,虽然没有通过法律,也没有公开声明。但如果他需要钱,我总是会给他;如果他有了麻烦,我也会给他法律或者其他方面的帮助。我总是尽我所能。哦,就像如果我有一个儿子患有痉挛、瘫痪或者癫痫病,我会尽我所能给他治病;所以我儿子有道德上的疾病,那么就算无法医治,我也会尽我所能去救治他。现在我能为他做什么呢?’我告诉他这取决于他想怎么做。‘很简单,’他说,‘虽然我身患残疾,但我非常明白我要做什么。我想证明他是无辜的,我想把他从监狱中解救出来,我想让他获得自由,继续过好自己的生活。如果他重回老路,那也随他的便。我会供他生活,做一切能做的事。我不想让他因为本性和一个不幸的错误而遭受苦难、坐牢,甚至丢掉性命。如果是别人杀了这个女孩儿,我就要揭露事情的真相,公诸于众。我要还迈克尔一个公道。但是我行动不便。我的病太重了,如今我的生命已不能用年或者月来计算,而要用星期来计算了。’”

“‘律师,’我提议,‘我认识一家公司——’他打断了我的话。‘你的律师们没有用。你可以雇他们,但他们没什么用处。我必须在这段有限的时间里安排好我能安排的事情。’他给了我一大笔钱用来弄清事情的真相,让我不要有所顾忌,采取一切可行的措施。‘我自己什么也做不了,死亡随时都会降临。我授权你作为我的主要助手,并且,我会找一个人按照我的要求给你提供帮助。’他给我写下了一个名字:简·马普尔小姐。他说:‘我不想给你她的地址,我想让你在我所选定的环境中跟她见面。’然后他跟我说起了这次旅行——这趟关于历史建筑、城堡和花园的旅行,迷人的、无害的、单纯的旅行。他会帮我定好未来的某个日期。‘简·马普尔小姐,’他说,‘也会参加这次旅行。你会在那儿见到她,你要在不经意间跟她见面,就像一次偶然的相遇。’”

“我可以根据自己的判断,选择一个最合适的时间和机会来认识您。您刚才问我,或者我的朋友,就是那位主管,有没有怀疑其他人犯案。他当然没有这么认为过,他和负责此案的警察共同承担这个案子。后者是位非常可靠的探长,对此类案件有非常丰富的经验。”

“没有别的嫌疑人了吗?女孩儿的其他朋友呢?之前的朋友都被排除在外了吗?”

“没有发现这类迹象。我让他告诉我一些关于您的情况,可他怎么都不愿意说。他跟我说您上了年纪,告诉我您是个会洞察人心的人。他只跟我说起一件事。”到此教授没有继续说下去。

“什么?”马普尔小姐说,“我确实有点好奇,你知道,我真的想不出我还有其他什么优点了。我有点耳背,视力也不如从前那么好了。除了愚蠢和头脑简单,我还有什么其他优势呢?事实上,我总被人们称作‘多嘴多舌的老太婆’。我是个多嘴多舌的老太婆,他说的是这一类的话吗?”

“不是,”旺斯特德教授说,“他说的是,他认为您对犯罪有着非常敏锐的感觉。”

“哦。”马普尔小姐说,她大吃一惊。

旺斯特德教授注视着她。

“您说那是真的吗?”他问道。

马普尔小姐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最后,她说道:“也许是。是的,也许吧。我这一生曾有过一些焦虑的时刻,我感觉到罪恶就在附近,在周围,我附近的某个人是魔鬼,跟发生的事件有关。”

她忽然看着他,微笑起来。

“您知道,”她说,“就像有人生来就对气味敏感,能闻到别人闻不到的轻微煤气泄漏,能轻易地辨别各种香水。我有一个姑妈,”马普尔小姐若有所思地继续说着,“她说她能闻出别人在说谎。她说那有种特殊的臭味。她说,他们的鼻子一吸,气味就传出来了。我不知道这是真是假,不过,呃,有几次她是对的。有一次她对我叔叔说:‘杰克,别雇今天上午跟你讲话的那个年轻人,他跟你说的话全都是谎言。’后来证明这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