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帕尔格雷夫少校讲了个故事(第2/3页)

一个老太太还会想要更多吗?

不过令人深感遗憾的是,马普尔小姐并不像她理应的那样感到心满意足,就连她自己心里承认这一点的时候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是的,这里温暖宜人,对她的风湿病来说再好不过了,而且风景秀丽,不过或许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单调?到处都是棕榈树。每天每样东西都是一成不变的——什么新鲜事儿都没有。这就不像在圣玛丽米德,总有些事情在发生。她侄子曾经把圣玛丽米德的生活比作池塘表面的浮渣,而她则愤愤不平地指出,从放在显微镜下的涂片上你也能观察到各种各样的生命。没错,的确如此,在圣玛丽米德,总有故事在上演。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在马普尔小姐的脑海中闪现:林内特老太太的止咳药水里出的差错;那个年轻的波尔盖特极其古怪的行为;乔治·伍德的妈妈南下来看他的时机;(但那真是他妈妈吗?——)乔·雅顿和他妻子之间吵架的真正原因。有那么多有趣的人与人之间的问题,可以让你在思索猜测之中度过无穷无尽的快乐时光。要是这里也能有些事情,呃,让她全神贯注就好了。

猛然间,她意识到帕尔格雷夫少校谈论的话题已经从肯尼亚变成了西北边境[5],而且还说起了他作为中尉的经历。不幸的是,此刻他正特别认真地问她:“怎么,你不同意吗?”

多年的历练让马普尔小姐成了处理这种局面的个中高手。

“我真的觉得在这方面我没有足够的经验去做出判断。恐怕我过得是一种备受呵护的生活。”

“理应如此,亲爱的女士,理应如此啊。”帕尔格雷夫少校献殷勤般大声说道。

“你的生活可真是丰富多彩啊。”马普尔小姐继续说道,她决心要为刚才那段令人愉快的心不在焉做些补偿。

“还不赖,”帕尔格雷夫少校志得意满地说道,“相当不赖呢。”他心怀激赏地环顾一下四周,“真招人喜欢,这地方。”

“是啊,可不是嘛。”马普尔小姐回应道,随后又忍不住继续说道:“我想知道,这个地方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没有啊?”

帕尔格雷夫少校瞪大了眼睛。

“噢,当然了。丑事儿多得是——嗯,怎么样?哎,我可以告诉你——”

不过马普尔小姐真正想听的可不是什么丑事儿。如今的这些丑闻让人没什么想要去关注的。也就是些男男女女换换配偶的事儿,而且他们还不知道以此为耻,试图体面地去把事情遮掩起来避免张扬,结果反倒做得唯恐世人不知。

“几年前这里还出过一桩谋杀案呢。那男的叫哈里·韦斯顿。在报纸上轰动一时。我敢说你肯定记得。”

马普尔小姐意兴阑珊地点了点头。这不是她所感兴趣的那类谋杀。这案子轰动一时主要是因为里面牵涉到的每个人都很有钱。看起来应该是哈里·韦斯顿开枪打死了他妻子的情夫德法拉利伯爵,而他无懈可击的不在场证明很可能也是花钱买来的。每个人似乎都喝得醉醺醺的,另有一些散布的流言说这事儿还跟吸毒的人有关。马普尔小姐心想,这些都不是真正有意思的人,尽管他们毫无疑问都非常与众不同并且引人注目,不过显然并不合她的口味。

“而且要我来说的话,那还不是那段时间里唯一的一桩谋杀呢。”他点了点头,还眨了眨眼,“我就怀疑——噢!——唔——”

马普尔小姐的毛线团滚落到地上,少校弯下腰去替她捡了起来。

“说到谋杀的话,”他接着说道,“有一次我偶然碰到一桩特别奇怪的案子——确切地说也不算是我自己碰到的。”

马普尔小姐微笑着以示鼓励。

“有一天一大群人在俱乐部里聊天,其中有个家伙就开始讲故事。他是个医生。那是他自己碰上的一件事。一个年轻人半夜三更把他叫醒,说他妻子上吊了。他们没有电话,于是那家伙就割断绳子把她放下来,做了一切他力所能及的事,然后就匆匆忙忙开上车出来找医生了。好吧,她虽说没死但也奄奄一息了。不过尽管如此,她还是挺过来了。年轻人看上去对她一往情深,哭得就像个孩子似的。他注意到她有点儿古怪已经有一阵子了,她动不动就会情绪低落抑郁什么的。嗯,就是这么回事儿。一切看起来都没问题了。但实际上,就在一个月之后,那个妻子吞下了过量的安眠药,一睡不起。挺惨的吧。”

帕尔格雷夫少校停了下来,点了几下头。很显然故事还没完,于是马普尔小姐就这样等着。

“你可能会说,不过如此嘛,没什么。神经质的女人,也没有什么新鲜的啊。不过一年之后,这个医生跟同事闲聊,互相讲些奇闻轶事,那家伙给他讲了件事,说有个女人想要投水自尽,丈夫把她捞了上来,还找了个医生,救了她一命。接着没过几个星期,她又开煤气自杀了。

“嗯,有点儿巧合是吧?同样类型的故事。我认识的这个家伙说:‘我有个案例跟这个挺像的。是个姓琼斯的(管他姓什么呢)——你那个男的姓什么?’‘记不得了。我想是罗宾逊吧。肯定不是琼斯。’

“嗯,这两个家伙看着对方,都说这事儿真是挺奇怪的。接着我认识的家伙掏出一张快照给另一个家伙看。‘这就是那个人,’他说——‘第二天我去检查一下病人的具体情况,就在前门旁边我留意到一种惊艳至极的木槿花,以前我从来没在国内见过这个品种。我的相机就在车上,于是我拍了张照片。按下快门的时候,那个丈夫刚好从前门出来,于是我把他也照了进去。我觉得他并没有意识到。我问他关于那种木槿花的事儿,不过他也说不上来它的名字。’第二个医生看了看那张快照。他说:‘对焦有点儿不太清楚——不过我敢发誓,不管怎么说我几乎可以确定,是同一个人。’

“我不知道他们对这件事有没有继续追查下去。不过就算追下去了,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估计琼斯或者罗宾逊先生早把自己的所作所为掩饰得很好了。不过真是个怪异的故事,对不对?谁都想不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哦,会啊,我就能想到,”马普尔小姐平静地说,“实际上每天都在发生。”

“噢,别逗了,别逗了。这可有点儿太悬乎了。”

“如果一个人找到一种行之有效的方法,他是不会停手的,会一直继续下去。”

“浴缸里的新娘[6]——是吗?”

“就是那类事情,没错。”

“出于好奇,我让医生把那张快照给了我——”

帕尔格雷夫少校开始在他那鼓鼓囊囊的钱包里笨手笨脚地翻找,同时自言自语道:“这里东西太多了——真搞不懂我为什么要留着所有这些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