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修法原(第3/4页)

需要聊这么久吗?

“还真慢哪,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康子有些焦躁起来。

“可能有太多的事要谈吧。”中垣接过话道。

两人又等了一会儿,终于看到罗丝在赤松下冲着他们招手。

中垣把船划过去。

岸边有一对青年男女在打羽毛球,不时传来欢呼声。

“阿姨!”罗丝叫道。

刚下船,康子便半带责问地对迎上前来的罗丝说道:“怎么聊了这么久?”

“我和管理员商量了一下怎么处理妈妈的遗骨。”罗丝一脸歉意地说道。

“遗骨?”

“嗯,妈妈一个人在这里,太孤单了。爸爸的墓地远在英国……”

没等罗丝说完,康子接过话茬儿道:“今村的墓地在广岛。”

中垣突然觉得,眼前这两人之间,就像刚才自己用船桨搅起的池水一样,泛着白浪,不停地翻腾。

周围一片安静。

那对打羽毛球的年轻人似乎也累了,正坐在长椅上休息。

“她果然已经知道今村死了。”

中垣不知道康子是听罗丝说的,还是从伊泽那里打听到的,不过都无所谓了。罗丝只说和管理员谈了关于遗骨的问题,但绝口不提具体说了什么,他无法猜透罗丝的心思。她是准备将遗骨带回英国去吗?或者是准备采取什么办法,比如火化,然后撒在今村的坟墓周围?

罗丝的脸色很难看。

中垣明白不可贸然问起这事,只能等被船桨划破的水面恢复宁静。

三人沿着再度山深处的公路兜了一会儿风,然后到教育植物园里休息。一路上,三人兴致也不高,只拣一些不痛不痒的话题打发着时光。

“我夹在你们年轻人中间是不是不太合适?不如你们去兜风吧,我在这里等你们。”在教育植物园里,康子说道。

“阿姨,您说什么呢?您可是今天的嘉宾啊。”罗丝硬生生地挤出个笑容来,可她放在膝盖上的手却微微颤抖着。

中垣知道,罗丝正在拼命压抑内心的情绪。

“难道这次来给母亲扫墓,受到的打击太大了?”中垣猜测着。

但罗丝跪在墓前的时候还一副从容淡定的样子。

车子离开再度山,驶向中突堤。中垣坐在后座,感觉罗丝驾车的动作似乎比前往再度山的时候要僵硬很多。

开往四国的船还要二十分钟才会起航。

送阿姨上船后,罗丝对中垣说道:“我去把车还给人家。”

她是想一个人静一静吧?中垣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于是打了一辆出租车。

罗丝看着中垣坐出租车远去,然后走进公用电话亭。

拿起话筒之前,她先用手摸了摸额头,叹了口气。满身的疲惫,仿佛在一瞬间发泄出来了。

她用颤抖的指尖拨动电话的转盘。

号码是110……

中垣在三宫下了出租车,漫无目的地走在地下街拥挤的人群中。

从深山的寂静一下子到城市的喧嚣——他想尝试一下这种极端的环境转变。

疯狂——虽然有些晦暗不明,但他清晰地感觉到一种疯狂的气息。

把这感觉传递给他的,不是一起划船的康子,而是罗丝!就算走在嘈杂的人群中,中垣也无法摆脱这晦暗不明的疯狂气息。

吃过晚饭,中垣回到了祥顺寺。

十五分钟后,岛田良范也从京都回来了。他走进了中垣的房间嚷道:“葵祭真没意思,除了累还是累。恐怕只有小孩子才会喜欢,我已经老啦。”

岛田盘腿坐下,一会儿左右晃动着脑袋,一会儿上下耸动着肩膀。

“怎么,看葵祭都能看得腰酸背痛啊?”

这本是一句无心之言,但“葵祭”两个字却让中垣猛然想起了什么。

“葵祭……有什么问题吗?”

他暗暗问自己,总觉得似乎和罗丝身边的案子有关系。

葵祭——京都——古玩店……

中垣顺着记忆一路挖掘下去。当想起八坂路的文华堂时,连他自己都感觉到了脸色的变化。

文华堂老板娘的那番话,在他的脑海里重现。他清楚地记得这件事和罗丝说过。

罗丝的母亲立花久子,就是在葵祭那天和文华堂的老板娘大吵了一架。

“想到那天是葵祭,我就拿出酒,好让丈夫喝个痛快。就在那时,久子突然来了……”

老板娘当时就是这么说的。

之后她又说:“后来我去木板屋看了看,结果听说那天和我吵完架,久子就把丰子接走了……”

当年,罗丝的母亲背着病重的仓田丰子乘车回去了。那是停战第二年的葵祭——五月十五日,这不正是吉尔莫亚家发生火灾的那一天吗?

按理说,那天夜里,仓田丰子应该就在吉尔莫亚家里。她怎么样了?从来没有人提起烧死了两个人。

中垣开始感到不安。

那种疯狂的气息,似乎就要真相大白了。

“你怎么了?”连岛田这么粗枝大叶的人,都觉察到中垣不对劲了。

“不,没什么。有点累了,不太舒服……不碍事。”

“哦?跟女朋友在一起还觉得累,你这家伙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虽然中垣知道岛田是关心自己,但还是想把他撵走:“抱歉,能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吗?”

“什么?”岛田的脸色也开始变得难看起来。

隔壁屋里电话响了,打破了尴尬的气氛。

“好吧,成全你,我出去。”岛田拖着沉重的脚步声转身离开了房间。

中垣顾不得这些,脑子里翻腾着。

“当时,仓田丰子已经奄奄一息,家里发生了火灾,她根本不可能逃出去。离开木板屋时,还是罗丝的母亲背着她的……”

虽然说起来有点令人毛骨悚然,但既然当时只发现了一具尸体,那么照理说,那具尸体应该是仓田丰子的。

那天,吉尔莫亚出差在外,而五岁的罗丝被女佣带到乡下去了,也就是说没有人看到吉尔莫亚太太带了一个女人回家。

虽然文华堂的老板娘知道这件事,但直到二十三年后中垣到访,她才得知立花久子的死讯。或许当年有过相关报道,可惜文华堂的老板娘没有看到,所以也就没有人向警方报告这件事。

何况,那具尸体被烧得焦黑,不论是谁,都会以为那是因服用安眠药而未能逃走的吉尔莫亚太太。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当时罗丝的母亲没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