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黑狗(第2/5页)

小青一愣:“坦……坦白什么啊?”

小张手中的笔,此刻停在了距离纸面1厘米远的位置:“怎么,你不想说?”

“我……我说什么啊?”小青结结巴巴地说,“我是偷过东西,可那都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

小张一声冷笑:“小青,你觉得要是偷东西那么点儿事,我们至于派那么多人抓你吗?至于给你戴上手铐吗?你是聪明人,不要装傻,自己做过什么就说什么,别兜圈子。”

小青呆呆地,半天没有说话。

小张也不说话,垂下头在本子上刷刷地写着什么,嘴角的冷笑像标价牌一样无所谓地挂着。

司马凉看着窗外,神情漠然,如同根本就没在这个房间里似的。

寂静的房间里,一种无形的压力慢慢冻结成非常沉的块状物,压在小青的脊椎上,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每一秒都加重着分量。

“我……”小青咽了口唾沫,“我实在是没什么可说的啊。”

小张抬起头:“好吧,我给你个提示:杨薇的手机,你后来扔在哪里了?”

“杨薇的手机?”小青一副诧异的神情,“我没拿她的手机啊!”

小张瞟了小青一眼,像看一只在蜘蛛网中挣扎的蛾子,既怜悯又厌恶:“小青,我们能把你带到这里,就是掌握了充分的证据。你心里应该清楚,你犯下的是死罪,现在坦白,还有活命的希望。说谎、抵赖都绝不会有好下场。”

死罪?!

犹如一脚踩空,掉进了猎人设下的陷阱,小青被吓傻了,身上仿佛被井底尖锐的木桩扎出了几十个窟窿,穿透肺腑地痛。但就在数秒之后,一种求生的本能,让她猛地清醒过来,呼啦一下子站起,冲着小张愤怒地喊道:“你把话说明白,我犯什么死罪了?!”

小张吓了一大跳,身子不由得往后一缩,椅子腿在地面上擦出咯吱一声。接着,她醒悟过来:天啊,我在干什么啊,我居然被这个嫌疑人吓到,当着队长的面畏缩,这是多么丢人的事啊!她的脸涨得通红,怒喝一声:“小青你给我坐下!”

“你把话说明白!”小青往前逼了一步,“我到底犯什么死罪了?!”

啪!

一声巨响!

司马凉狠狠地在桌面上拍了一掌。

小青被震住了。

“小青,这里是刑警队,不是你撒野的地方。”司马凉站起身,黑黢黢的脸孔像蓄雷的乌云,他指了指靠墙的椅子,“你给我坐下,老老实实交代你的杀人罪行,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小青颓然地坐倒在椅子上。肩膀上,白色连衣裙的蕾丝吊带在微微颤抖。一滴清澈的泪水顺着眼角滑下苍白的面颊,嘴里念叨着:“你们冤枉我,我没有杀人……”

正在这时,原本安静的楼道里突然响起一片野蛮的撞击声,丁零当啷的,中间还夹杂着人的惊叫,活像考场上突然闯进了一头驴。司马凉还没琢磨出是怎么回事,门就被哐的一声撞开了,惊得他伸手去摸腰间的手枪,但手指也就此停在了冰凉的枪柄上。

出现在门口的,是歪着嘴巴、横眉怒目的马笑中。

一名气喘吁吁的刑警上来要抓马笑中的肩膀,另一只手呼地将他搡开,是紧跟在马笑中身后的丰奇,小伙子一脸怒气,摇晃着明晃晃的手铐,冲着楼道里拥上来的刑警们嚷嚷:“谁再敢动我们所长一下,我铐了他!”

司马凉一看,心里咯噔一下子,要是真让民警把刑警给铐了,传出去可是天大的笑话,连忙喊了声“都散了”,刑警们才悻悻地退去。

马笑中本来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儿,他可不在乎事态会不会闹大。只见他指着小青说:“姓司的,这姑娘,老子要带走!”

司马凉的鼻子差点没给气歪。

但凡读过《三国演义》的应该都知道“司马”是复姓,马笑中故意说自己姓“司”,简直粗俗无礼到了极点。司马凉忍住怒气,冷冷地说:“马所长,我不姓司。这女的是杀害杨薇的重要犯罪嫌疑人,你不能带走她。”

“少他妈的废话!”马笑中气急败坏地说,“你有什么证据?凭什么说她杀了杨薇?你造谣污蔑,滥抓无辜,还大搞刑讯逼供,咱们到分局找局长说理去!”

司马凉有点糊涂了:“我几时刑讯逼供了?”

“你看看她手腕!”马笑中指着小青被手铐勒红的腕子,“现在我就带她去验伤,你把铐子给我打开!”

手铐一不是饰物,二不是医疗器械,把腕子勒红或压出个印子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这要都算伤,刑警队干脆归中华慈善总会隶属算了。司马凉知道跟马笑中根本没理可讲,正发愁怎么和他掰,突然听见小青一声惊讶的轻呼:“怎么,杨薇死了?”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司马凉和马笑中都知道,坏了!

警察把犯罪嫌疑人缉捕到公安机关,并不像人们普遍认为的那样,罪犯只有“供认不讳”的份儿,在公安机关强化执法文明、杜绝刑讯逼供的今天,更恰当的比喻是:警方是庄家,犯罪嫌疑人是闲家,审讯就是斗智的赌博,无非是庄家的赢面大一点而已。而输赢的关键在于,各自的手中握有多少底牌,以及凭借底牌现场发挥的情况。如果警方证据确凿,并在适当的时机抛出,就会攻破犯罪嫌疑人的心理防线,使其认罪伏法;相反如果审讯者过早地亮出底牌,让犯罪嫌疑人知道警方所掌握的“不过如此”,就会拼死抵赖,使审讯步入僵局,最终逃脱法网。这也就是小张从审讯一开始就让小青自己交代、决不说明因何缉捕她的原因,希望小青在慌乱中,为自己掩饰得越多,言语露出破绽的可能性就越大。但是,司马凉刚才被马笑中激怒,脱口说出了“杀害杨薇”的话。这样一来,如果小青真的是杀人凶手,就搞清了警方的侦办原因,对下一步的审讯将非常不利。

马笑中闹到刑警队,纯粹是一时兴起。他觉得小青眼熟,且听她的歌声清澈动人,凭借多年办案的经验,觉得她不像个杀人犯。但冷静下来也知道,不能凭感情办案,尤其小青的犯罪嫌疑确实重大。

司马凉和马笑中对视一眼,达成了默契,一起走出了屋子,来到了另外一间办公室。

司马凉把门关上。

狭小的房间,气氛因密闭而骤然紧张起来。马笑中恶狠狠地瞪着司马凉,司马凉的凸眼珠动也不动地回瞪着他,两个宿敌的目光有如激流撞击在岩石上,一刹那,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到了对方的粉身碎骨。

毕竟混不过对方,司马凉清了清嗓子说:“马所长,我问个问题:这个小青,你以前是不是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