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16(第2/4页)

史巴尔科还跪着,替十字弓装上另一支箭,正要瞄准时,对方将他推倒。他觉得有个硬物击中头部,然后一股重量压到他身上。他丢下十字弓,迅速抽出一把猎刀,往上插入对方的身体。刀身完全没入后,他便用力转动刀子,大量鲜血溅到他身上。

他哼了一声,把佣兵推开,用床单的褶边把刀子擦干净收起来。接着,他拿起十字弓,朝床上发射,射穿床铺,床垫的填充物喷了出来,在空中飘舞着。

检查完二楼剩下的房间后,他走下楼到客厅,空气中满是开枪后的火药味。他一个手下带着还活着的最后一个佣兵从后门进来,这个佣兵伤得很重。整个行动不到三分钟就完成,合乎史巴尔科的预期;愈快解决,愈不容易引起外人注意。

希弗博士不在这里,但史巴尔科知道拉斯洛·莫尔纳没说谎。莫尔纳跟康克林策划救走希弗时,雇用的就是这几个佣兵。

“结果如何?”史巴尔科问手下。

“马尔科受伤了,不过没什么大碍,子弹穿过他的左手臂,”其中一个人说,“两个对手死了,一个重伤。”这名手下轻轻挥动自动手枪,指着受伤的佣兵说:“不接受治疗的话,这个也撑不久了。”

史巴尔科看看席娜,对她点头。她走到佣兵前跪了下来,把他翻转过来。他呻吟着,鲜血不断流出。

“你叫什么名字?”她用匈牙利语问。

他用痛苦的眼神看着她,知道自己快要死了。

她拿出一小盒火柴。“你叫什么名字?”她重复一遍,不过这次用的是希腊语。

佣兵还是没回应,于是她对史巴尔科的手下说:“抓稳他。”

两个人弯腰照做,佣兵挣扎一下之后就不动了。他镇定地看着她,毕竟他也是个职业军人。

她划了根火柴,空气中出现一股强烈的硫磺味。接着,她用大拇指跟食指把佣兵的眼皮拉开,拿着火柴移向他的眼球。

佣兵的另一只眼睛疯狂乱眨,呼吸变得急促。在他眼中闪烁着的火焰愈靠愈近了。席娜知道他很害怕,但他并不相信她敢这么做。她想,可惜,不管相不相信,对她来说都没差别。

佣兵大声尖叫,尽管史巴尔科的手下已经抓住他,他的身体还是用力弯成了拱形。虽然火柴已经熄灭,他仍痛苦地扭曲着,不断嗥叫。他剩下的一只完好眼睛正来回转动,似乎想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席娜点燃另一根火柴,结果佣兵突然开始呕吐,但她不为所动。现在最重要的,是他得知道只有一件事能让她停手。他并不笨,他知道是什么事。而且,不管莫尔纳给多少钱,都比不上这样的折磨。看见他还完好的眼睛流下的泪,她知道他投降了。但她不会停手,除非他说出希弗的下落。

史蒂朋·史巴尔科从头到尾都站在她后方观察着,他实在印象深刻。他把拷问的工作交给席娜时,并不知道她会有什么反应。从某方面来说,这算是个测试;但还不只这样——他想透过她刑罚的方式来了解她。

史巴尔科每天都在透过话语操纵人物与事件,因此他一直不相信其他人。人们就是会说谎。有些人喜欢说谎后的效果;有些人为了保护自己,不自觉地就会说谎;有些人甚至会对自己说谎。

只有从行为,尤其是在极端状况下的行为,才能看出一个人的真正本性,这是无法欺骗的,因此你可以放心地相信眼前所见。

现在,史巴尔科看见了席娜的另一面。他怀疑哈森·阿瑟诺夫知道这一面,就算告诉他,他也应该不会相信。席娜的内心跟岩石一样坚硬,比阿瑟诺夫还坚强。史巴尔科看着她从佣兵口中问出情报,知道就算没有阿瑟诺夫,她也能过得很好,反倒是阿瑟诺夫不能没有她。

伯恩醒来,听见钢琴的琶音练习,也闻到咖啡的香味。有段时间,他整个人处在半睡半醒之间;他知道自己正躺在安娜卡的沙发上,盖着绒毛被,枕着鹅毛枕头。接着,他突然起身,恢复清醒,阳光已经布满了安娜卡的公寓。他转身,看见她坐在闪着光亮的平台钢琴前,旁边摆着一杯咖啡。

“几点了?”

她继续练习和弦,没有抬头看他。“过中午了。”

“天啊!”

“没错,现在是我的练习时间,你也该起床了。”她开始弹奏一首他不熟悉的曲子。“我醒来时,还以为你已经回饭店,可是却发现你在这里,像个小孩一样熟睡着。我泡了咖啡,要喝吗?”

“当然。”

“你知道放在哪里。”

她抬起头,看着他掀开被子,穿上牛仔裤和衬衫。他先进浴室,过了一会儿才走到厨房。

他倒咖啡时,听见她说:“虽然有不少疤痕,但你的身材不错。”

他找不到奶精,显然她喜欢喝黑咖啡。“这些疤让我更有特色。”

“即使是你脖子上那一道?”

他打开冰箱,没有回应她,但是不自觉地摸着脖子的伤,想起麦琳·杜蓉替他包扎的感觉。

“这道伤痕还很新,”她说,“怎么弄的?”

“我碰上了一个体积庞大又愤怒的生物。”

她动了动身体,显得不太自在。“谁想勒死你?”

他总算找到奶精,倒了一些,然后再舀了两匙糖进去,喝了第一口,接着便走回客厅。“愤怒能够造成伤害,你不知道吗?”

“我怎么会知道?我又不是活在你那种暴力世界里。”

他看着她。“你曾经想对我开枪,难道忘了吗?”

“我没忘。”她不客气地说。

他说的话刺伤了她,不过他不知道是哪一句。可能是因为她父亲突然惨死,使得她内心有一部分变得很脆弱。

总之,他试着岔开话题。“你的冰箱里没有吃的。”

“我通常都出去吃。附近有个小餐馆,离这里五条街远。”

“你要去吗?”他说,“我饿死了。”

“等我练完就去,昨天太晚睡,延误了我的进度。”

她拉好椅子坐正,开始弹奏肖邦的降B小调夜曲,音符在房间里悠扬,像是在金黄色秋天午后盘旋飘落的树叶。他很惊讶自己竟然如此喜欢这首曲子。

过了一段时间,他站起来,走到小写字台,打开她的电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