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大恐慌(第2/4页)


我也快和他们一样了。他站起身,觉得肚子有点饿,找了个小摊买了碗馄饨,坐下慢慢地吃着。一个卖报的人走过他的身边,高声吆喝着今天报纸的头条新闻。隆隆的车轮声,已经够令人烦躁的了,再加上他那声嘶力竭的吆喝声,真讨厌!等一等。他在吆喝什么?呼延云竖起被长椅的木栏硌得变了形的耳朵。“爆炸新闻!昨天晚上,‘开膛手杰克’再次出动,杀死一名女学生,割掉Rx房……”“卖报的,给我来一份报纸!”呼延云掏出一元钱。“好的!”卖报的把报纸递给他,还有一个柱形物,也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促销,买一张报送一瓶果茶。”《法制时报》头版大标题极其醒目——“割乳变态杀手刀下又添冤魂”!副标题是“市公安局再次表示:这将是最后一起命案,凶犯很快将被抓获”。主题和副题,构成了一种巨大的讽刺。采写记者署名:张伟。新的案件,发生在离故都遗址公园不远的月亮河南岸一片茂密的树林里,死者是一名女高中生,小腹中了三刀,当即死去。尸体被凶手翻转后,脸部冲下,在她裸露的臀部上发现大片的精液……这篇报道中有一段充满煽动性的话,格外引人注目:“新一起凶案的发生足以说明,尽管林香茗这位‘刑侦王子’出任专案组组长,也拿残暴而狡猾的凶手无可奈何。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们甚至可以清晰地听见凶手嚓嚓嚓的磨刀声,想象到他阴毒的目光在怎样窥寻着下一个猎物,还有比这更令人不寒而栗的事情吗?在整个城市都被血色弥漫之前,市民们唯一的呼唤是,能不能出现一个真正的英雄,创造奇迹,用最快的速度将凶手绳之以法,拯救那些还没有被荼毒的生灵!”呼延云的目光,从报纸慢慢移到桌子上的那瓶果茶上。酱红色的果茶,犹如一瓶凝固的血。这一天是7月7日。据市公安局宣传部后来撰写的相关文献回忆,无论从哪个角度上讲,这一天都“将萦绕在市民心头的恐惧推向了至高点”。
这一天,整个城市像被在动脉上突然捅了一刀,恐惧犹如血浆,从伤口激迸出来,喷射到每一个角落!市民原本就是一群耽于迷幻而又惯于遗忘的人:林香茗的出马,使他们以为罪犯已成瓮中之鳖;而整整一周没有新的案发,更让他们把系列割乳命案抛之脑后,可是现在,它有如僵尸一样突然冒出,令他们不由得惊恐万状。西山附近一家据说出售防弹衣(这种以高性能纺织纤维为材料的衣服传说能阻挡刀刺,其实纯属胡扯)的小店,当天被挤碎了门;各个学校准备提前放暑假,就是最懒惰的家长当天也亲自到校门口去接孩子回家;丰乳霜和其他胸垫类产品销售量骤减;一家三甲医院的妇科医生只因为在给患者检查乳腺时多摸了两下,患者杀猪似的大叫起来,家属冲进来,疯狂地殴打医生,等保安赶到,那医生已经血肉模糊……这一天,城市里所有的人,无论男女,看别人的目光都是恐惧和凶残兼而有之:你是不是凶手?你是不是要杀我?我是不是可以为了防止你杀我而先杀了你?南方某都市报的评论像溺毙一样深痛:“割去Rx房,凶手想用这一行为表达什么?是性的糜烂,还是要断绝哺育,没人知道……”这一天,市公安局面临着空前的压力,110报警电话骤然增加了10倍;而且居然有许多人拨打的目的纯粹是为了“考察你们警察的应变能力”;违反交规的司机,突然变得底气十足,对交警嚷嚷“有本事你们抓那割xx子的去啊”;接听市民热线的10位警花,有8位被市民的痛斥骂得梨花带雨,一个酒鬼打来的电话,醉醺醺的口吻道出了全体市民的心声:“你们警察个个都是他妈的废物!”说完,他在电话那头呜呜呜地痛哭起来,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整整一天,城市的天空都笼罩着一层阴晦的明亮,犹如裹了一块刚刚漂白的尸布。然而,承担着巨大精神压力的林香茗,却沉静得宛如一杯正在浸泡中的绿茶。在早晨临时召开的专案组特别会议上,面对杜建平提出的种种质疑,他强调:侦办思路、方向都没有错,“现在需要的是坚持”!
“坚持?”杜建平怒气冲冲地说,“你说的倒容易!我和林凤冲带着分局的干警、保安、居委会的同志,已经坚持了一个礼拜,不分昼夜地轮班巡查,本来以为按照您布置的天罗地网,怎么着也能捞点鱼虾,谁知狗屁收获都没有!”“但是犯罪分子这次作案,距离上次隔了整整8天(由于现场没有发现火柴盒,香茗断定这次是2号凶嫌做的案),不像前一段时间,每隔两到三天就犯一回案,这就证明,我们的布控确实给凶嫌带来了一定程度的震慑。”林香茗耐心地说,“明明知道四下都是狙击手,他居然还敢动手,说明他控制不了自己嗜血的欲望。没有一只在狩猎季节还蠢蠢欲动的走兽,能逃脱猎人的枪口——他快完蛋了!”参会的许瑞龙打圆场:“香茗接手这个案子后,付出了很多辛苦,将1号和2号凶嫌进行了甄别……”杜建平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我认为现在这个甄别的结论都值得怀疑,很有可能,1号凶嫌和2号凶嫌根本就是一个人!”“这不可能。”林香茗慢条斯理地说,“因为我已经完成了对2号凶嫌的犯罪人格剖绘。”会议室里的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在我看来,1号凶嫌和2号凶嫌虽然同样凶残,但是2号凶嫌作案的密集度、社会危害影响力,目前远远大于1号凶嫌。所以当务之急是先缉捕他。这几天,我研究了涉及2号凶嫌的系列命案的资料、卷宗,并到他制造的犯罪现场逐一进行了再次勘察。”林香茗说,“行为反映出个性。现在我就向诸位对2号凶嫌的诸多行为做一个剖绘报告,让我们来看看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在座的李三多瞪圆了眼睛,虽然听过林香茗在警官大学做的犯罪个性剖绘的讲座,但是将行为科学实际运用到刑侦中,真的有那么神奇么?“首先,可以通过2号凶嫌的作案频率来锁定他的年龄。”看着在座的所有人神情中的诧异,林香茗将语速放慢了,“我注意到,他大约是每隔两到三天做一次案——请诸位不要被‘作案’这个词汇迷惑,应该看到这个词汇后面的实质是,他每隔两到三天就射一次精,而且鉴识科出具的报告证明:精液质量很好,很稳定。古书上说‘年20者4日一泄,30者8日一泄,40者16日一泄’,考虑到我们目前饮食中所含激素增加、以及色情类诱惑泛滥等要素,我认为,2号凶嫌的年龄应该在20岁左右,是性需求和性能力最旺盛的时期。”
“他的身体应该比较瘦弱。我得出这个结论,基于两个原因:一个是他属于无组织力罪犯,这样的犯罪分子,比较神经质,又长期处于精神高度紧张,大多患有消化不良;另一个是他犯罪的方式,先杀后奸,说明他对自己的体能并没有信心,必须让受害人彻底丧失抵抗力后才能实施性行为,而且在他犯下的第一起案件中,受害人柳杉是个高中二年级的学生,身材娇小,而在她的尸体上居然出现了‘格斗创’,她不仅反抗了,还和凶嫌抢夺凶器,再次证明,凶手根本无法凭体态震慑住受害人。”“我觉得他应该长得很丑,甚至脸上布满粉刺——他的精神状态极端不稳定,肯定和生理上的内分泌失调有关。他和女性交往一定有障碍,如果他长相还说得过去,完全可以约受害者到犯罪现场,然后再动手,但是从资料上看,受害人无一不是在散步或者回家的过程中突然受到的侵害,说明他是个隐藏在暗处,或者蹑手蹑脚地跟在受害人后面,以‘闪电战’或突袭为作案手法的家伙,这样的家伙往往在现实中极端失败,没有自信。”“20岁上下,身体瘦弱,长得丑……本市至少能找出100万这样的家伙!”杜建平轻蔑地说,“你这样的剖绘有什么用?!”林香茗看了他一眼,接着说:“他的家庭住址应该在华文大学一带。看一下他的犯罪现场:故都遗址公园、学苑公园、独秀公园、智新桥附近居民小区、月亮河南岸,恰巧是以华文大学为圆心辐射出的一个区域。无组织力罪犯由于精神状态不稳定,往往无法远距离作案,所以他们制造的命案现场,往往就在他们居住的地点附近。”“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林香茗沉静而有力地说,“我认为他是个学生,而且——极有可能是个高中生。”“什么?”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发出了一声惊呼。因为林香茗的这句话,已经将2号凶嫌锁定在了一个非常狭窄的区域。“我注意到这样一个现象,所有的受害者,年龄都在18岁以下,受害时的服饰都能明显看出是个学生。可是,请大家看一看这张地图。”香茗展开一张市局特备的市区详图,上面有许多用红笔勾出的圆圈,“这些圆圈是我勾出的,显示的是2号凶嫌作案现场附近的夜总会和大学,请大家看看有多少!如果论性的诱惑、论魅力,那些小姐、女大学生们绝对比高中女生强上不知多少倍,而且我考察那些犯罪现场发现,这些区域,小姐、女大学生们也经常在夜晚涉足;可是2号凶嫌却专门挑选明显是高中生的女孩子下手,这说明他对成熟的女性有一种畏惧,这种现象只在涉世不深的中学生身上才会出现,如果联系到我刚才关于他的年龄的推测,那么诸位就能理解我为什么说他是个高中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