泄密的心(第2/2页)

如果您还以我是疯子,且听我说了藏尸的绝招儿,您就不会这么想了。夜色已央,我赶紧动手,轻手轻脚地没弄出点声响。我先将尸体支解了,砍掉头,割下手臂和腿。

然后掀开房里的三块地板,将一切都藏到小木柱之间。再将板子放回原处,巧妙极了,简直天衣无缝。任什么人的眼睛——即便是他的——也不可能看出什么破绽。没什么要冲洗的,任何斑点都没有,丁点儿血迹都不存在。我做得多谨慎哟,都接在澡盆里了!——哈!哈!

待我收拾完毕,已是四点钟——天仍旧黑得像半夜。钟敲了四下,这当儿,大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我坦坦然然地下楼开了门,——现在我怕什么呢?进来三个人,他们温文尔雅地自我介绍一番,原来是警官。说是有个邻居在夜里听到一声尖叫,疑心出了谋杀案,于是报告了警察局,这三位警官便奉命前来搜查房子。

我笑容满面。——有什么值得怕呢?我彬彬有礼地迎接了三位先生,对他们说,那是我在梦里叫了一声。老人吗,我说,到乡下去了。随后领着来客将房子上上下下看了个够。我请他们搜查——认真搜查。最后,我带他们来到老头的卧室,让他们看看他的家具都好好的,无人动过。我成竹在胸,热情洋溢,将几把椅子搬进房里,请他们在这里歇息歇息,好驱散一下疲劳,而我自己呢,则因为大功告成而愈发大胆放肆起来。将椅子就放在那个下面埋着死鬼尸体的地方,坐了下来。

那三个警官都满意了。我的态度消除了他们的疑虑。我也就格外地安逸自在。他们坐着拉起了家常,我兴致盎然,应对自如。可是没多久,我只觉得自己脸色发白,巴望他们快走。接着,头也疼,耳朵里嗡嗡作响;但他们依然坐着不走,依然聊个没完。耳鸣越来越清楚了。——嗡嗡个不停,越来越分明。为了摆脱这种感觉,我越发无拘无束地谈开了;不料嗡嗡声连连不断,而且声声分明——终于,我明白过来,那声音不是在我耳朵里。

不用说,我的脸已变得惨白;但嘴里言辞滔滔,有增无减,嗓门也扯得老高。那嗡嗡声还是越来越响——我怎么办?这是一阵低沉的、窒闷的、急促的声音——就像是包着棉花的表发出的声音。我气喘吁吁;而警官们竟没听见。我的话变得更急促、更激烈了,不料那声音仍一个劲地增强。我站了起来,为一些琐事争得不可开交,高声嚷嚷,手舞足蹈,然而那声音还在执意地往上窜。他们为什么偏不走哟!我脚步沉重地这头走到那头,俨然被他们的看法激怒了,谁知那声音还是越来越大。噢,老天爷,我怎么办哟!我唾沫横飞,语无伦次,诅咒谩骂!将椅子在原地摇晃起来,在地板上弄出刺耳的嘎嘎声,然而那声音竟盖过一切,不停地响,越来越响。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越来越大!那三个人仍在兴致勃勃地闲聊,而且还嘻嘻笑呢!他们没听见,这可能吗?天啦!——不,不对!他们听见了!——他们起疑了!——他们清楚了!——他们正在讥笑我的惶恐!——这一点,我过去这么认为,现在也一样。但任什么滋味都比这种痛苦轻松;哪一种侮辱都比这种嘲弄好受!我再也受不了这种伪善的笑啦!我只觉得要叫喊,否则会死的!——哦——又来了!——听啦!越来越响!越来越响!越来越响!

“恶棍!”我一声尖叫。“别再作戏了!我招了那事!——掀开地板!——这里,这里!——他那颗丑恶的心还在跳呢!”

丁放鸣 译

[1]报死虫系蛀木器的小甲虫,属窃蠹科。受惊时缩足装死。在木中钻孔时,头碰撞坑道壁发发出卡嗒声,迷信者认为系死亡之前兆。——译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