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第3/9页)

她在舔嘴唇。

有一段时间,她把窗户打开到底,那时有了一阵微风。但她不敢让它们一直那样,她怕她会睡过去。

酷热惊吓着她——因为她自己,更因为泰德,持续的高温真不知道会把泰德变成什么样——但更让她恐惧的是那只恶狗的脸,它淌着泡沫.用那双阴沉的红眼睛盯着她。

她最后一次把窗开到底是库乔消失在修车库的阴影里的时候,但现在它回来了。

它坐在谷仓前长长的阴影里,头低着,眼睛盯着蓝色的品托车。它两只前爪之间的地面已经被它的唾液浸成了泥浆。它时不时地会嗥叫,向空中猛咬,好像正经历着什么幻觉。

多长时间?多长时间之后它才会死?

她是个理智的女人。

她不相信衣橱里的恶魔,她相信她能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一堆坐在谷仓前阴影里淌着口水的圣·伯奈特残骸决不是什么超自然的东西,它只不过是被带狂犬病病毒的狐狸、或臭融,或其它什么东西咬了一口的一只病了的动物。它也并不是专门要抓她。它不是什么复仇的恶魔,不是什么大白鲸狗,不是什么四足的厄运之神。

但是……她正要跑向坎伯家门廊的后门时,库乔翻滚跌爬着从谷仓的黑暗中出来了。

泰德,泰德是个问题。

她必须把他带走,不能再呆在这里了。他已经不能很连贯地回答问题了。她向他说话时他眼睛呆呆地翻着,那样子就像一个拳击手被猛击,猛击,猛击后,被打掉了护齿,打掉了方向感,只等着最后一阵暴风骤雨般的重击把他打晕到帆布上去——这些念头惊骇着她,也激起了她所有的母性。泰德是个问题,如果只有她一个,她早就会冲向那扇门了。是因为泰德她才留在这里,因为她脑子在一遍遍地想着狗把她咬倒,只剩泰德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车里的情景。

库乔是十五分钟以前回来了,在那以前,她一直在准备着要冲向门。

她像放家庭电影那样一遍遍地脑海中过着,直到她的思想已经隐隐觉得这事已经发生了。她会把泰德完全摇醒,如果需要她甚至会扇他的脸,她要告诉他不要出去跟着她—一任何情况下,不管发生了什么。她会跑出车子冲向后门廊的门,试试门把手,如果没有锁,那么就结束了;但是她也准备到了最现实的情况,即门锁了。她已经脱掉了衬衫,只戴着白色棉胸罩坐在方向盘前,衬衫现在在她的腿上。她出去的时候,会用衬衫包住手,这远远谈不上完善的防护,但比什么都没有要强。她会砸碎距门把手最近的窗玻璃,把手伸进去,这样她就可以进入那个小后门廊。如果内门也关着,她再同样处理。

但库乔出来了,她没有机会了。

没关系,它会回去的,它原来就这样。

但它会吗?她的思想反复问。一切都太完美的,不是吗?坎伯一家出去了。他们像好公民那样记得要求停送邮件;维克出去了,他明天以前打电话回来的机会看来很渺茫,因为我们确实负担不起每天一个长途电话,即使他真的打来了,他会早些时候打来,如果没有等到任何回答,他会想我们可能是到玛利欧吃东西,或到好味冰吃冰淇淋去了。他不会晚些时候打过来,因为他会想我们睡了。体贴的维克。是的,一切都太完美的。在那个关于沙龙河上的船夫的故事里,在船头上不是站着一只狗吗?是那只船夫的狗,就叫我库乔,一起去死亡之谷。

进去,她用意念无声地催着那只狗。回到谷仓里去,你这该死的。

库乔没有动。

她把泰德额前的头发理到一边,轻柔地问,“你怎么样,泰德地?’”

“嘘——”泰德心烦意乱地说,“鸭子……”

她摇了他一下,“泰德?宝贝?你好吗?对我说话!”

他的眼睛一点点睁开,他向周围张望着,这个小孩迷惑、发热、可怕地精疲力竭了,“妈咪?我们能回家吗?我这么热……”

“我们会回家的。”她安慰道。

“什么时候,妈?什么时候?”他开始无助地哭了。

噢,泰德,省一点水分,她想,你可能需要它。这已经成了不得不要考虑的疯狂的东西。

整个局面已经可笑到快疯了的程度了,不是吗?一个小男孩因为脱水而即将死去

(停下来,他不是即将死去!)

而最近的设施完备的小镇离出事地点只有不到七英里,这真是疯狂。

但局面就是这样,她粗暴地提醒自己。不要再想其它事了,姐妹。这就像一次小型战争,所以现在每一样东西看起来都小,只有放大看才正确。穿过打开四分之一的窗玻璃的最小风流就是一阵微风;从这儿到后门廊之前是四分之一英里的无人区。如果你想相信狗是命运之神,或记忆中的罪恶的鬼魂,或猫王的化身,那就相信吧。在这种离奇的缩小了的局势——这种生或死的局势——下,即使是上卫生间也成了一场小规模战斗。

找们要解决它,不能让什么狗把我儿子怎么样。

“我们什么时候走,妈咪?”他抬起头看她,他的眼睛湿润,脸白得像奶酪。

“很快。”她坚决地说,“很快。”

她把他的头发理回去,把他接向自己。她从泰德的窗口望出去,她的视线又一次集中到躺在高草中的那个东西,那个绑着摩擦带的旧棒球棒。

我要用它把你的头狠狠地打进去。

屋里,电话铃又开始响了。

“是给我们的吗,蚂咪,电话是给我们的吗?”

她没有回答,她不知道是给谁的。但是只要他们幸运——一他们的运气很快就要变好了,不是吗?打电话的人可能已经开始怀疑坎伯家为什么没有人接电话,那个人会出来,会到这儿来看看。

库乔的头抬了起来,伸向一边,有一刻,它就像病态的尼波儿,那只美国无线电公司的爱把耳朵伸向留声机喇叭的狗。它摇晃着站起来,开始向那幢房子.向电话铃声跑过去。

“大概狗子要去接电话。”泰德说,“大概——”

突然那条大狗以一种令人恐惧的迅猛和机警改变了方向,跑向品托,它摇晃的步态已经完全消失,它好像什么事部没发生过,只是一直在诡秘地演戏。它不是在轻吠,它是在嗥叫,在咆哮,它的红眼睛在燃烧。它重重地、钝钝地撞在汽车上,又弹了回去——满眼惊愕,多娜看出门已经凹下去了一点。

它必须死,她歇斯底里地想,要是把它的病脑子狠狠打进脊椎骨里,让它深度脑震荡一定会一定会一定会——

库乔爬了起来。它的鼻吻上满是血,眼睛又变得迷惑、空荡。屋里,电话一遍一遍地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