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第3/4页)

“这东西应该——”罗尼弯下腰,突然不动了。

黑暗中,顶起的小车前传来一声低低的嗥叫。罗尼突然感觉到粘乎乎的汗,他脖子后面的毛竖直了起来。

“可怕的叫声,听见了吗?”马治路德尔轻声说。罗尼现在已经能看清楚了一点,乔的眼瞪得大大的,一副惊恐的样子。

“听见了。”

那声音很低,像一个功率强大的外装发动机空转的声音。罗尼知道,只有一条大狗才会发出这种声音。一条大狗这样叫时,一般也不会只是无所事事地随便叫一声。进门时他没有看见当心有狗的牌子,但这些乡巴佬经常只是懒得挂这样的牌子。他现在想的只有一件事——祈祷上帝,发出这个声音的狗最好被链子拴着。

“乔,你来过这儿吗?”

“来过一次,这是条圣·伯奈特狗,像他妈的一座房子那么大,它以前不叫,”乔在喘气,罗尼听见他的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咯住了,“噢,天哪,看那儿,罗尼。”

罗尼的眼睛开始调整过来,视野中逐渐出现一个幽灵般的超自然的物种。

他知道你永远不能让一条恶狗看出你在害怕——它会从你身上嗅出你的感觉——但他已经不能自己地抖了起来。那条狗,它只是一个恶魔!它就站在谷仓深处,站在撑起的汽车边上,那肯定是一条圣·伯奈特狗,毫无疑问,那厚厚的毛,即使在黑暗中也能看见的黄褐色的毛,还有那宽阔的肩膀。它的头低着,双眼盯着他们,目光中闪烁出一种长长的阴沉的仇恨。

没有拴链子。

“慢慢退出来。”乔说,“看在老天份上,不要跑。”

他们开始退,狗开始慢慢地向前走,那是一种僵直的步子,几乎根本不是步子,罗尼想,那是幽灵的追踪。这只狗不是他妈的正在闲逛,它身上的机器在已经发动,它正准备扑过来。它的头低着,低嗥的声调没有一丝波动,他们每退一步,它就进一步。

乔·马格路德尔最可怕的时刻来到了——他们又走过刺目的阳光。阳光让他目眩,让他什么也看不见。他已经看不见狗了,如果它现在向他扑来——

身后,他碰到汽车的一边,这差一点让他绷断了神经。他拧开驾驶室的门。

另一侧,罗尼·杜贝在做同样的事。他在找乘客侧的门,有那么无终无止的一刻,他的手笨拙地摸索着找门的插销……。他抓住了它。他仍能听见那种低沉的嗥叫,就像一只埃文路德80大功率马达……门打不开……他在等狗过来一口把他屁股撕下一大块……他的大拇指碰到了按钮,门开了。他跌撞着爬进驾驶室,喘着粗气。

从窗外的后视镜中,他看见那只狗站在谷仓门口,一丝不动。他转眼看乔,他正坐在方向盘前窘迫地向他咧嘴笑着,他也战栗地向他笑着。

“只是条狗。”罗尼说。

“是,叫得比咬得凶。”

“可不是,我们回去吧,再拨弄拨弄那个链吊。”

“操。”

“再骑上里面的那匹马。”

他们一起笑了。罗尼递给他一支烟。

“我们走怎么样?”

“我听你的。”乔说着,开动了汽车。

回波特兰的路上,罗尼喃喃自语道:“那条狗变坏了。”

乔开着车,一只胳膊伸在窗外。他看了一眼罗尼:“我吓坏了,我只能这么承认。如果是条小狗在冲我那样叫,只要屋里没人,我会马上给它屁股来一脚。我的意思是,要是谁不把会咬人的狗挂起来,那他们的狗就该。那东西,你看见了吗?我打赌那个弓着腰的怪物有两百磅。”

“我大概该给乔·坎伯去个电话,”罗尼说,“告诉他刚才的事,说不定他会被咬断了胳膊,你说呢?”

“乔·坎伯最近对你怎么样?”乔·马路路德尔咧着嘴问他。

罗尼想了想,点点头:“他不像你这样冲我挥拳头,倒是真话。”

“我最近挨的一拳是你老婆打得,一点都不坏。”

“打倒了,小仙子?”

他们都笑了。

没有人打电话给坎伯。回到波特兰机器公司时,已经快到下班时间,四处拨弄拨弄的时间了。他们用十五分钟填写了旅行登记表。贝拉斯柯出来问坎伯是不是在铺里接车,罗尼·杜贝说当然。这么大一笔订单,批发价,贝拉斯柯一阵刺痛,走了。乔·马格路德尔祝罗尼周末和他妈的国庆快乐。罗尼说他要去快乐,一直要快乐到星期六的晚上。他们记完卡,走了。

谁也没再去想库乔。直到有一天他们在报纸上又看到了它。

长周末前的整个下午,维克和罗格都在推敲旅行的各个细节。罗格对细节非常在意,甚至有点偏执。他已经通过一家代理处预订了机票和房间,飞机预定星期一早上7:10离开波特兰机场。维克说,他早上5:30开“美洲豹”去接罗格,虽然他觉得这太早,但他了解罗格的脾气。

他们大致地敲定了旅程。维克准备把喝咖啡时想出的主意带到路上再说,现在那张餐巾纸稳当地塞在他的运动服口袋里。上了路之后,罗格就容易说动了。

维克想早一点走,走前先看看下午的邮件。他们的秘书莉萨已经走了,她先行一步去度她的大周末了。可恶,不管是不是节日或周末,你不能指望哪个秘书小姐会留到五点以后。对维克来说,这只是西方文明堕落的又一个迹象。现在,年轻漂亮的莉萨可能正汇入州际交通洪流,向南去老果园,或汉普顿,穿着她的紧牛仔裤和几乎什么都不是的三角背心。下舞池吧,迪斯科莉萨。维克想着,例了咧嘴。

办公桌的吸墨纸上有一封未拆封的信。

他好奇地把它拿起来,首先注意到的是地址下的那行私人信件,接着又发现他的名字整个是用大写正体字母手写上去的。

他把信拿起来,在手上翻动着,下班前轻松快乐的心境里隐隐地起了一丝波澜。在他思想深处,有一种甚至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突然、强烈的愿望—一要把信撕成两片,四片,八片,然后扔进废纸篓里。

然而他还是把信拆开,取出了一张纸。

仍是正体手写字。

简单的信文——六句话——像一颗直穿入心脏的子弹,击中了他。

他简直不是坐在椅子上,而是瘫倒在那儿。一种声音从他身上发出来,那是一种咕略声,一种完全没有了气息的男人发出的声音。相当长时间里,在他的脑海中腾起翻滚着的只是一种白噪音,那是他不理解,也无法理解的白噪音。要是这时候罗格进来,他一定会认为维克发了心脏病。从某种意义上说,他确实是在发心脏病。他的脸纸一样白,嘴张着,青色的半月形出现在他眼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