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第2/5页)

“对我来说,利兹参加不参加都无所谓。难道她以为我还对她耿耿于怀吗?”范克特说,脸上又露出那种刻薄的笑容,“不到一年,我就把她忘到了脑后。”

“当初你叫她甩掉奎因时,她为什么拒绝了?”斯特莱克问。

对方在跟他初次相遇的几秒钟后就提出想要见面的隐晦动机,因此,斯特莱克觉得不妨对他采取直接进攻的策略。

“我根本没有叫她甩掉奎因,”范克特说,仍然为了照顾那个看不见的速记员而放慢语速,“我解释说,只要奎因还在,我就不可能继续由她代理,然后我就离开了。”

“明白了,”斯特莱克说,他已经习惯这种钻牛角尖,“你认为她为什么让你离开呢?你是一条更大的鱼呀,不是吗?”

“公允地说,我认为跟奎因那条小黄刺鱼相比,我是一条大梭子鱼,”范克特得意地笑着说,“可是,你要知道,当时利兹和奎因睡到一起去了。”

“真的?这我可不知道。”斯特莱克说,咔哒把笔尖摁了出来。

“利兹到牛津上学,”范克特说,“这个身材魁梧的女汉子,此前一直帮着她爸爸在各式各样的北部农场阉割公牛什么的,迫不及待地想跟人发生关系,但谁也没多大兴趣。她对我有意思,不是一般的有意思——我们是学科搭档——詹姆士一世风格的美妙阴谋,专为泡妞设计——但我一直没有那么高风亮节去给她破处。我们一直只是朋友,”范克特说,“后来她开了代理公司,我把她介绍给奎因,谁都知道奎因喜欢捡别人剩下来的东西,我是从性的方面来讲。于是,不可避免的事情发生了。”

“很有意思,”斯特莱克说,“这事大家都知道吗?”

“不一定,”范克特说,“当时奎因已经娶了他的——怎么说呢,他的凶手,我想现在只能这么称呼她了,是吗?”他若有所思地说,“我觉得,在定义一种亲密关系时,‘凶手’胜过‘妻子’,是不是?利兹可能威胁奎因,如果他像平常那样口无遮拦,透露她在床上的奇葩表现,会有怎样可怕的后果,因为利兹仍然痴心妄想我会回心转意,跟她同床共眠。”

斯特莱克不知道这是盲目的虚荣,还是客观事实,抑或两者兼而有之。

“她总是用那两只大大的牛眼睛看着我,等待,希望……”范克特说,嘴唇冷酷地扭曲着,“埃丽死后,她发现我即使在伤心欲绝时也不会对她网开一面。我估计她想到未来几十年都要独身禁欲,觉得无法忍受,就继续支持她的那个男人了。”

“你离开代理公司后,跟奎因说过话没有?”斯特莱克问。

“埃丽死后的最初几年,他在酒吧里看到我进来,总会匆匆溜走,”范克特说,“后来,他胆子慢慢大了,见我进来,会留在餐馆里,局促不安地偷偷看我几眼。没有,我认为我们没有再说过话,”范克特说,似乎对这件事没多大兴趣,“你好像是在阿富汗受伤的吧?”

“是的。”斯特莱克说。

可能对女人管用,斯特莱克想,那种刻意的专注目光。也许欧文·奎因也曾用跟这一模一样的饥渴、贪婪的目光盯着凯瑟琳·肯特和皮帕·米吉利,一边对她们说要把她们写进《家蚕》……她们想到自己及自己生活的一部分,将在一位作家的笔下永远定格,她们实在是激动得不行……“当时是怎么回事?”范克特看着斯特莱克的双腿问。

“简易爆炸装置,”斯特莱克说,“塔尔加斯路是怎么回事?你和奎因共同拥有那座房子。你们不需要为了房子的事跟对方沟通吗?有没有在那儿互相碰上?”

“从来没有。”

“你有没有去那儿检查检查?你已经拥有它——差不多——”

“二十,二十五年,大概是吧,”范克特漫不经心地说,“没有,自从乔死后,我从没进去过。”

“我想警察已经为那个女人的话问过你了,她认为在十一月八号那天看见你在外面。”

“问过了,”范克特简短地说,“她弄错了。”

在他们旁边,那个演员还在大声地滔滔不绝。

“……以为我他妈的完蛋了,眼睛里全是该死的沙子,根本看不清他妈的应该往哪儿跑……”

“这么说,你从八六年就没去过那座房子?”

“是的。”范克特不耐烦地说,“我和欧文一开始就都不想要它。”

“为什么呢?”

“因为我们的朋友乔就死在里面,死状惨不忍睹。他讨厌医院,拒绝药物治疗。到他昏迷不醒时,那地方简直令人作呕,他曾经是阿波罗的鲜活化身,最后却瘦成一把骨头,他的皮肤……那种下场真是可怕,”范克特说,“而且丹尼尔·查德落井下——”

范克特的表情突然僵住。他做出一种奇怪的咀嚼动作,似乎在把没有说出口的话吃进肚里去。斯特莱克等待着。

“他是个很有意思的人,丹·查德,”范克特说,显然努力想从刚才不小心钻进的死胡同里掉头出来,“我本来认为,欧文在《家蚕》里对他的描写实在是不到位,没有好好利用这一机会——不过未来的学者不太可能探究《家蚕》里人物塑造的微妙之处,是不是?”说完他短促地笑了一声。

“你会怎么描写丹尼尔·查德?”斯特莱克问,范克特听了这个问题似乎很吃惊。他思忖了片刻,说道:

“丹是我认识的最没有成就感的人。他在一个自己有能力但得不到乐趣的领域工作。他渴望年轻男子的肉体,但最多只敢把他们画下来。他内心充满各种禁忌和对自己的怨恨,因此面对欧文对他的丑化,他的反应才会那么冲动和歇斯底里。丹以前受控于一个特别强势的母亲,他母亲是社交名媛,一心想让这个害羞得近乎病态的儿子接管家族企业。我认为,”范克特说,“我可以用这些内容写出很有意思的东西。”

“查德当初为什么拒绝诺斯的那本书?”斯特莱克问。

范克特又做出咀嚼的动作,然后说道:

“我还是喜欢丹尼尔·查德的。”

“我好像觉得某个时候曾经有过怨恨。”斯特莱克说。

“你这想法从何而来?”

“你在周年庆祝会上,说你‘真没想到自己会’重回罗珀·查德。”

“当时你也在?”范克特敏锐地问,看斯特莱克点了点头,他又说,“为什么?”

“我在寻找奎因,”斯特莱克说,“他妻子雇我找他。”

“可是,我们现在知道了,那女人明明知道他在哪儿。”

“不,”斯特莱克说,“我认为不是她干的。”

“你真的这么认为?”范克特问,大脑袋往旁边一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