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第2/2页)

斯特莱克拿起手机看着,深深叹了口气。他问自己,能用其他方式获得他寻找的第一个情报吗?他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熟人名单,飞快地做出取舍。最后,他没有太大热情地断定,首选的那个人最有可能给他带来收获:他那同父异母的弟弟亚历山大。

他们共有一个父亲,但从未生活在一个屋檐下。阿尔比斯特莱克小九岁,是乔尼·罗克比的婚生子,这就意味着他们俩的生活没有交集。阿尔曾在瑞士接受私立教育,现在有可能在任何地方:在罗克比位于洛杉矶的宅邸,在某个说唱艺人的游艇,甚至也可能在澳大利亚的某个海滩,因为罗克比的第三任妻子是悉尼人。

阿尔虽说是他的同父异母弟弟,却表现得比任何人都更愿意跟这位哥哥缔结关系。斯特莱克记得腿被炸断后阿尔到医院来看望他;那次见面很尴尬,但想起来心里还是暖暖的。

阿尔到医院时带来了罗克比的提议,其实发邮件也能说清楚的。

罗克比提出资助斯特莱克开办侦探事务所。阿尔宣布这个提议时很得意,认为这证明了父亲的慷慨无私。斯特莱克则非常清楚父亲不是这样的人。他怀疑罗克比或他的智囊团担心这个独腿老兵会到处兜售自己的故事,所以想用这份大礼堵住他的嘴。

斯特莱克没有接受父亲的慷慨赠与,后来申请贷款时遭到每家银行的拒绝。他十分不情愿地打电话给阿尔,拒绝接受金钱馈赠,拒绝去见父亲,只问能不能获得贷款。这显然把对方给得罪了。后来,罗克比的律师带着最贪婪银行家的所有干劲,追着斯特莱克索要月息。

斯特莱克若不是雇用了罗宾,贷款早已经还清了。他决定在圣诞节前偿还,决定不欠乔尼·罗克比的人情,所以最近才这样超负荷地工作,每星期连轴转,每天工作八九个小时。因此,想到要请弟弟帮忙他就觉得心里不舒服。阿尔显然很爱父亲,斯特莱克能理解他对父亲的忠诚,但罗克比一旦在他们中间出现,气氛就会紧张。

阿尔的号码响了几次,最后转到语音邮箱。斯特莱克失望的同时也松了口气,留了一条简短的语音,叫阿尔给他回电话,然后便挂断了。

斯特莱克点燃早餐后的第三支烟,又开始端详天花板上的那道裂缝。“走向犯罪”的线索……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凶犯是什么时候看见书稿,并意识到可以重现书中的谋杀……他又一次过滤那些嫌疑者,好像他们是他手里的一副牌,仔细研究各种可能性。

伊丽莎白·塔塞尔,毫不隐瞒《家蚕》给她带来的愤怒和痛苦。凯瑟琳·肯特,声称从未读过书稿。那个至今不知何许人的皮帕2011,奎因十月份曾给她读过书中某些片段。杰瑞·瓦德格拉夫,五号拿到书稿,但如果查德的话可信,他可能早就知道书的内容。丹尼尔·查德,一口咬定七号才看到书,迈克尔·范克特,从查德那儿得知书的情况。是的,还有其他各种各样的人,对书中最色情的片段偷偷地看了又看,暗自发笑,而那些人收到的都是克里斯蒂安·费舍尔用电子邮件发的书稿片段,斯特莱克很难对费舍尔、塔塞尔办公室的年轻人拉尔夫和妮娜·拉塞尔斯产生怀疑,他们都没有被写进《家蚕》,而且跟奎因素不相识。

斯特莱克想,他必须走得更近一些,去扰动其生活曾被欧文·奎因嘲笑或扭曲的那些人。他带着比刚才给阿尔打电话时稍多一点的热情,在通讯录里翻找,拨通妮娜·拉塞尔斯的电话。

三言两语就搞定了。妮娜很高兴。没问题,他今晚可以过去。她做饭。

斯特莱克想不出还有别的办法去刺探杰瑞·瓦德格拉夫的私生活,或调查迈克尔·范克特作为一个文学界刀客的名声,但他想到重新装上假肢的痛苦过程就心有余悸,更不用提明天早晨还要费力地从妮娜·拉塞尔斯的热情挽留中摆脱出来。还好,离开前可以看一场阿森纳对阿斯顿维拉的比赛,还有止痛药、香烟、咸肉和面包。

斯特莱克充分享受着这份舒适,脑子里同时想着足球和谋杀案,没顾上看一看下面积雪覆盖的街道。刺骨的严寒没有阻挡购物者的热情,他们在音像店、乐器行和咖啡馆进进出出。如果斯特莱克往街上瞥一眼,可能会看见那个穿着黑大衣、戴着兜帽的苗条身影,靠在六号和八号之间的墙上,抬眼盯着他的公寓。斯特莱克视力虽好,也不可能看见在修长的手指间那把有节奏转动着的斯坦利木工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