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2 黑夜行者的危险岔路 Chapter 15 黑夜行者的危险岔路(第6/6页)

“那么,”多伊奇不罢休地说,“科迪,你为什么来童子军?”

科迪看看我,我笑笑。他转过头对着多伊奇。“寻开心。”他说。他的小脸跟在葬礼上似的面无表情。

“太好了,”多伊奇说,“童子军会让你开心的,不过也有严肃的部分。你会学到所有很酷的东西。有什么是你特别想学的吗,科迪?”

“刻动物。”科迪说,我差点儿从小椅子上摔下来。

“科迪。”我说。

“不,没事儿,摩根先生,”多伊奇说,“我们刻很多东西。先从刻肥皂开始,然后刻木头。”他朝科迪挤挤眼,“如果你担心他用刀,我们会小心不让他伤着自己。”

我不大好说我担心的不是科迪用手里的刀伤着自己。他已经很明白要握着刀的哪一头,而且他已经表现出早慧,懂得从哪里下刀。可我相当肯定科迪不会从童子军学到他想要的那种刻动物,至少在初级班不会。所以我只是说:“我们要跟妈妈说说,看她有什么意见。”多伊奇点点头。

“好,”他说,“别害羞。你只管双脚并用全身心投入好了。”

科迪看看我,又朝多伊奇点点头。

“好,”多伊奇说着,终于站了起来,“可以开始了。”他朝我点点头,转身去召集队伍了。

科迪摇摇头,低声嘟囔了几句。我凑过去。“什么?”我问。

“双脚。”他说。

“只是个比喻罢了。”我告诉他。

他看看我。“傻比喻。”他说。

多伊奇走过大厅,叫大家安静,把他们召集到大厅前面。科迪该过去了,即便是先用一只脚。于是我站起来向他伸出一只手。“来吧。”我说,“会挺不错的。”

科迪看上去不大相信,但他还是站了起来,看着其他聚集在多伊奇面前的孩子们。他尽量昂首挺胸地深深呼吸了一下,然后说了声“好吧”,走了过去。

我看着他小心地排开周围的孩子,找到自己的位置,然后站在那里,既孤单又勇敢。这对他来说很不容易,对我来说也是一样。融入一个和自己毫无共同之处的集体,一定有好多别扭的地方。他是一只小狼,现在要长出绵羊的毛,还要学着叫“咩”!只要他对着月亮嘷叫一次,就全完了。

我呢,我只能看着,间或给他一些指点。我自己也经历过这个过程,我还记得有多痛苦,心里明白这都是做给别人看的,全不是为了自己——那些笑声、友谊、归属感,没一样是自己能感觉到的。更糟糕的是,这些跟自己全无干系,自己还得假装能感觉到它们,学着戴上快乐的假面以掩饰空洞的内心。

我还记得刚开始的那几年有多么难熬:第一次学着放声大笑,却总是在错误的时间,显得特别不正常。跟别人自在轻松地交谈,谈些恰当的内容,做出恰当的反应。这是个漫长、痛苦而又别扭的过程,得观察别人都是如何不费吹灰之力做着这些事儿,为自己天生和这些得体优雅的表达方式无缘而感到痛苦。笑,这么一件小小的事情,却变得比登天还难,得通过观察别人才行。

科迪必须经过整个令人生厌的过程来明白,自己将永远和别人不同,同时又要学会假装和别人没有什么不同。这还只是个开始,是哈里之路开始时容易的部分。然后事情会变得更加复杂、艰巨和痛苦,直到人工伪造的生活全部建立,并变得稳固。都是装的,永远都在刻意去做,只有短暂而稀少的刀锋时刻让人期盼——我正在把这些传授给科迪,这个小小的受损的生命,他站在那里,身体僵硬,表情紧绷,期待着那永远不会有的归属感。

我真的有权力把他塑造成这个样子吗?只因为我自己经历过了,就意味着他也必须这样吗?坦白地说,最近我自己做得都不是特别好。哈里之路本来是这么清晰确凿聪明的道路,却暗暗地被转了个弯。德博拉,这世上唯一一个应该理解我的人,却让我怀疑这一切是否正确。她此刻就躺在重症监护室里,而我则在城市里游荡,残杀无辜。

这真的是我希望科迪过的生活吗?

我看着他跟着大家宣誓,心中找不到答案。直到散会后带着疲倦而不确信的科迪回家,我仍然毫无头绪。

丽塔在门前迎接我们,看上去有些担忧。“怎么样?”她问科迪。

“好。”他说,脸上一副不好的表情。

“还可以,”我说,听上去稍微有点儿说服力,“会更好的。”

“一定。”科迪轻声说。

丽塔看看科迪,又看看我:“我不是——我是说……你们……你……科迪,你还会坚持去吧?”

科迪看看我,我几乎从他的眼睛里看见了小小的寒光闪过。“我会的。”他对妈妈说。

丽塔看起来放心了。“太好了,”她说,“因为这可真——我知道你会的,你知道。”

“我肯定他会的。”我说。

我的手机响了,我接了起来。“是。”我说。

“她醒了。”丘特斯基说,“她说话了。”

“我马上来。”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