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2 黑夜行者的危险岔路 Chapter 12 四具被掏空的尸体(第2/6页)

德博拉眼巴巴地看着我。我不想跟她乱扯,怕她会当真,然后朝错误的方向使劲儿。另外,就算是出于自恋,我也得给出个认真的意见。

“还不好说。”我说道,“不过……”我停顿一下,我要说出的将是大实话,黑夜行者低低笑了一声,他在怂恿我。

“什么啊?妈的快说。”德博拉说。看着她回归坏脾气本色,这真让人踏实。

“这是一种正常情况下少见的冷酷的控制欲。”我说。

德博拉用鼻子哼了一下。“正常?”她说,“比方说,像你那么正常?”

我惊讶于她话中的个人攻击色彩,但我不跟她计较。“正常情况下做这种事儿的人,”我说,“需要热情,需要有证据表明这件事儿值得干。而不是像这样只是为了好玩儿而去做。”

“这事儿你觉得好玩儿?”她说。

我摇摇头,有点儿烦她故意偏离主题。“我没这么说。杀人的过程本来应该有意思,尸体应该表达出这一点。另外,杀人不是目的,只是实现目的的一种手段……你干吗这么看着我?”

“杀人对你来说是这样的吗?”她说。

我发现自己畏缩了一下,这对总是冷嘲热讽的勇猛的德克斯特来说很不正常。德博拉仍然记着我的本相,记得她爸爸给我的训练。我该理解她,对她来说,每天忍耐那些挺辛苦,特别是在工作上,毕竟她的工作就是找出像我这样的人,然后把他送上电椅。

另外,谈论这些对我来说实在不是什么舒服的事情,即便是对德博拉,就好像让你跟自己的母亲谈论口交。于是我决定稍微回避一下。“我的意思是,”我说,“看上去凶手的目的不是杀人,而是想用两具尸体来做什么。”

我深吸一口气然后慢慢吐出,就像黑夜行者惯常做的那样。“你瞧,德博拉,”我说,“我是说,我们不是在和杀人犯打交道,而是在和一个喜欢摆弄尸体的家伙打交道。他不喜欢活的身体。”

“这有区别吗?”

“有。”

“他还会再杀人吗?”她问。

“看上去肯定会。”

“他可能会再这样干?”

“可能。”我听到一声只有我才能听见的冷笑。

“那还有什么区别?”她说。

“区别在于每次的规律不一样。你没法儿知道他什么时候做,对谁做,或任何其他能让你捕捉他的痕迹。你能做的就是等待和希望自己好运。”

“靠,”她说,“我从来不擅长等待。”

这时,停车的地方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一个叫库尔特的胖警探一扭一扭地从沙滩上飞快地向我们跑来。

“摩根。”他说。我和德博拉齐声说:“啊?”

“不是你,”他对我说,“你,黛比。”

德博拉做了个鬼脸,她讨厌人家管她叫黛比。“什么事儿?”她说。

“我们要合作搞这个案子,”他说,“警长说的。”

“我已经开工了,”她说,“用不着帮手。”

“你用得着,”库尔特说着从一大瓶汽水中喝了一口,“还有一具尸体,”他说,喘了口气,“在仙童公园。”

“你运气真好。”我对德博拉说。她瞪着我,我耸耸肩。“现在用不着等待了。”我说。

迈阿密最棒的事情之一,是它的居民可以用推土机轧平一切。我们的圣城早先是个亚热带花园,充满了各种奇花异草、珍禽异兽。经过几年的辛苦作业之后,所有的植物和动物都死了,它们的灵魂还会在取代了它们昔日家园的公寓群落间徜徉。这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新区要以建造前杀死的东西命名。把老鹰杀光了,小区就叫鹰巢公寓。灭绝了美洲豹,小区就叫豹驰别墅。简单又优雅,而且非常好卖。

说这些并不意味着名为“仙童花园”的停车场就是仙童和他们的郁金香曾经被杀害的地方。绝对不是。如果非要牵强附会,不如说它代表着植物的复仇。来“仙童花园”的路上要开车驶过兰花湾和松柏。到达时,迎接你的是一丛丛旁逸斜出的野生树木和兰花,除了被一车一车拉来的游客之外,那里完全没有人的痕迹。世界上还有一两个地方种着真正的棕榈树,这里就是其中一个。它们遮住了背后的霓虹灯,当我远离尘嚣走在林间时,总觉得神清气爽。

但今天早晨我们到那里时,停车场已经人满为患。因为突发要案,公园关闭。本来计划来参观的人都聚集在入口处,希望能被允许入内,了却一桩心事,也许还能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可以让他们一惊一乍地假装受了天大的刺激。兰花和尸骸,该是多么完美的迈阿密之旅啊。

两个鬼头鬼脑的年轻人举着摄像机透过人群在拍摄。其他人都站在那里等着。他们走开的时候喊叫着“公园杀手”等类似喝彩的话,也许是因为他们在停车场占据了好位置不舍得轻易放弃,这里已经满得连独轮车都停不下了。

德博拉是迈阿密本地人,又是迈阿密警察,她把她的福特车开过人群,径直停到公园大门前,并从车里跳了出来。几辆警车已经停在那里,等我从车里出来时她已经跟一个站在那儿的便衣警察说上话了。那人个头不高,肌肉发达,和我有过一面之交。他叫梅尔策。他正向德博拉指点着大门另一边的一条小路,德博拉已撇下他朝他所指的方向走去。

我赶紧跟上。我已经习惯跟在德博拉后面做随从了,她总是喜欢一头扎进犯罪现场。告诉她没必要这么赶好像不大合适,可毕竟受害者又跑不了。但是德博拉还是赶急赶忙,而且她希望我也在那儿,可以告诉她我的想法。所以,在她迷失在丛林中之前,我得紧紧跟上。

当她在一个小岔路上停下脚时,我终于赶上了她。这里叫“雨林”,一把长椅供累了的自然爱好者们歇脚。这对可怜的气喘吁吁的德克斯特来说再好不过了,他跌跌撞撞地跟了德博拉一路,太需要休息一下了。可椅子已经被一个更需要它的人占领了。

他坐在被棕榈树阴影遮蔽的小溪旁,穿着松松的棉短裤,这种稀薄的布料如今也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穿了。他穿着橡胶拖鞋,正好配棉布短裤,身上是一件T恤,上面印着“我和笨蛋在一起”,胸前挂着相机,手里抓着一只花球,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我说他若有所思,其实他那样子有些不寻常:他的头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束艳丽的花朵。而他手中的花球里不是花,而是一堆醒目而隆重的肠子,最上面的几乎可以断定是颗心脏,一大群欣喜若狂的苍蝇正绕着它飞来飞去。

“狗娘养的,”德博拉说,我没法儿置疑她的逻辑,“这狗娘养的。一天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