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3/5页)

“绝对不行。”

“他们也是我的孩子……”她开口说。

“仅凭出生证明来说而已。”过去四年,帕克拥有全部监护权。

“帕克,”她用理智的口吻说,“我现在生活稳定,情况也好转了许多。我重新开始工作了,而且我也再婚了。”

不过是嫁给郡政府的一个公务员。根据《华盛顿邮报》的报道,这个公务员去年收受贿赂,险些遭到起诉。理查德在当地政府内部的小圈子里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同时也是在他们婚姻的最后一年里,琼的外遇对象。

他担心被孩子们听到,便压低了声音:“从罗比和斯蒂菲出生那天起,你对他们就不闻不问。”他用力拍了一下文件,怒气上涌,“你到底有没有把他们放在心上?这件事对他们会有什么影响,你想过没有?”

“他们需要一个母亲。”

不对,帕克心想,是你想把他们当成收藏品。几年前,她喜欢蓄养的是马。然后改养血统纯正的金牌威玛猎犬。之后是古董,也一度喜欢住在富人区——她和理查德从欧克顿搬到克利夫顿,再搬到麦克莱恩,然后又搬到亚历山德里亚。“不断升级嘛。”她曾经这样说。只不过帕克很清楚,她每次搬家后总是因为交不到朋友,便开始对房子和附近的邻居感到厌倦。帕克想到,频繁搬家会让孩子没有生根的机会,这会对他们造成莫大的伤害。

“为什么?”他问。

“因为我想要一个完整的家。”

“那就跟理查德生一个好了,反正你还年轻。”

她才不想再生一个,帕克明白。尽管她很享受当孕妇的滋味——怀孕期间是她容貌最美的时候——但照顾婴儿的工作却让她心力交瘁。一个人如果在心理上一直以自己为中心,就不适合生儿育女。

“你根本不适合当母亲。”帕克说。

“天啊,你学会和别人辩论了。好吧,我承认,也许我以前不适合,不过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不对,那是你的天性。

“琼,我会跟你争到底的,”他理直气壮地说,“你心里清楚。”

她激动起来:“我明天十点过来,带社工人员一起来。”

“什么?”他愣住了。

“只是来跟孩子们谈谈。”

“琼……明天可是假日啊。”帕克无法想象社工愿意牺牲元旦假期,但继而一想,理查德一定走了一点关系。

“如果你觉得自己是个好父亲,那就让社工跟孩子们谈谈。这对你来说毫无损失。”

“我是无所谓,但要替孩子们着想。下周再说吧。你有没有考虑过,好好的一个假期,却冒出一个陌生人对他们问东问西,他们会怎么想?这太荒唐了。他们想见的人是你。”

“帕克,”她气急败坏地说,“这个社工是专业人士,不会胡乱发问的。我必须得走了。元旦前夜宠物店会提前关门的。我那两条可怜的小狗……嘿,别这样,帕克,又不是世界末日。”

他心想,你说对了。对我来说,这就是世界末日。

他想甩上门,动作做了一半却又放弃了,因为想到轰然的甩门声会破坏兄妹俩的好心情。

他关上门,让门发出令人安心的咔嚓声,然后锁好,挂上门链,仿佛想将裹挟着坏消息的风关在门外。他眼皮都没抬,就将文件折叠起来,走进书房,将文件塞进书桌抽屉。他来回踱了几分钟,然后上了楼,将头探进罗比的房间。兄妹俩正咯咯地笑着,互相扔着模型飞机袭击对方。

“明天就要过新年了,今天不准轰炸对方。”帕克说。

“这么说,明天就可以轰炸了?”罗比问。

“这话很好笑,小伙子。”

“是他先动手的!”斯蒂菲高声告了个状,然后继续看她的书《草原小屋》。

“谁愿意到书房帮我的忙?”帕克大声问。

“我!”罗比大叫。 棒槌学堂·出品

父子两人一同下楼进入他位于地下室的小书房。几分钟后,帕克听见电子音乐声又响了起来,看来斯蒂菲放下了文学,改攻计算机科学了,再次派遣百折不挠的马里奥兄弟开始历险之旅。

华盛顿特区的市长是杰拉尔德·肯尼迪。他的确是民主党人,但跟肯尼迪家族毫无瓜葛。此时,他正低头凝视着办公桌上的一张纸。

肯尼迪市长:

结局是今晚。掘墓者已经行动,无从阻止……

一份FBI的附加说明就附在这张白纸上,标题是“附件为复印本,铁射案,十二月三十一日”。

铁射案,肯尼迪想着,就是地铁扫射案。FBI总是喜欢给案件取个简短而响亮的名称。他像熊一样弓着腰坐在华丽的办公桌前。他的办公室装饰成乔治王朝的风格,但却位于与乔治王朝风格毫不搭调的特区市政厅里。他又把信看了一遍,然后抬头望着坐在对面的两个人。其中一位是身材苗条、容貌姣好的金发女子,另一位是高瘦的银发男子。由于肯尼迪自己的头发日渐稀疏,所以他习惯用头发来分辨他人。

“你确定这个人是铁射案的主谋?”

“根据他对子弹的描述,”女子说,“他说子弹上了色,对吧?事实的确如此。我们确定这封信是歹徒写的。”

身躯庞大却对自己的体形十分满意的肯尼迪,用大手将勒索信在桌上推来推去。

办公室的门打开了,一位身穿双排扣意大利西装,戴着椭圆形眼镜的年轻黑人走了进来。肯尼迪示意他靠近到办公桌旁。

“这位是温德尔·杰弗里斯,”市长介绍道,“是我的首席助理。”

女探员点点头:“我是玛格丽特·卢卡斯。”

在肯尼迪看来,另一位探员似乎只是耸了耸肩。“我是凯奇。”三人互相握手致意。

“他们是FBI探员。”肯尼迪补充说明道。

杰弗里斯点了点头,这显而易见。

肯尼迪将信件的副本推向首席助理。

杰弗里斯扶了扶名牌镜框,把信读了一遍:“该死,难道他还想再干一次?”

“看来有这个可能。”女探员说。

肯尼迪打量着两个FBI探员。凯奇来自第九街的FBI总部,卢卡斯则隶属于华盛顿特区的FBI外勤处,头衔是特别探员。她的上司到外地度假去了,因此侦办地铁扫射案的任务便落在她的头上。凯奇年纪较大,似乎在FBI总部人脉很广;而卢卡斯则年纪较轻,看上去多了一点愤世嫉俗,也更富活力。肯尼迪担任特区市长至今已有三年,他所倚仗的既不是经验也不是关系,而同样是愤世嫉俗的观念以及充沛的精力。他很庆幸本案由卢卡斯主持侦办。

“这个浑蛋错字连篇。”杰弗里斯咕哝着,再次低下流线形的脸阅读匿名信。他的视力很差,这是家族遗传的毛病。温德尔·杰弗里斯每次领到工资,都几乎原封不动地用来供养母亲与同母异父的两个兄弟和两个姐妹。他们都住在华盛顿东南地区。对于这个值得称道的举动,杰弗里斯从来没有声张过,只是将其藏在心底。同样绝口不提的还包括父亲的死因:他是在东三街买海洛因时被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