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第5/9页)

伯纳·伍尔夫队长吃了一惊,他的身体往后仰,讶异的望向狄雷尼与布恩。

“没有画?”他复述。“没有刚开始动笔的画?没有完成一半的油画?画架上什么都没有?没有整堆已完成的作品?没有画挂着让颜料风干?墙上没有他自己的作品?”

“没有,”狄雷尼耐着性子说。“一张也没有。”

“老天爷,”伍尔夫说。“我不相信。我到过上百万个画家的画室,每一间都塞满了各个时期的画作品。我唯一能想到的是有人将麦兰的作品搜刮一空了,或许就是做掉他的那个像伙。他的画室内至少应当有‘一幅’作品,他是个出了名的快手。可是‘一幅也没有’?那不大对劲。”

“我们是有找到三幅炭笔素描,”布恩小队长说。“杰特曼说那应该是麦兰为试用的新模特儿所画的练习之作。”

“有可能,”伯纳·伍尔夫点点头。“他们有时会这么做:为一个新采用的女孩画几张草图,看看她是否能入画。”

“还有另一件事,”组长说。“你认识的模特儿多吗?”

“这我就可以贡献心力了,”伍尔夫露齿而笑。“要我瞧瞧那些素描,看看我能否认出她来?”

“你愿意吗?感激不尽。”

“乐意之至,只要告诉我地点和时间。我常在办公室内进进出出,不过你随时可以留言。”

狄雷尼点点头,然后招呼侍者过来买单。他付款后,他们全都起身走向门口。到了人行道,他们与队长握手感谢他的协助。他挥手示意没什么,也谢谢他们请的这顿饭。

“要查查画室内没有画这一点,”他说。

夜未央,还不到半夜,或许他们想再聊聊,甚或再下楼吃顿宵夜。总之,当床边的电话响起时,房内的灯仍亮着,他们意识清醒的躺着小憩。

他清了清喉咙,然后接电话。

“我是艾德华·X·狄雷尼。”

蕾贝嘉·赫许打来的,她语无伦次,声音尖锐,高亢,几乎要倒嗓了。他试着打断她,让她平静,不过她太激动了,停不下来,然后开始啜泣,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最后他干脆任她喋喋不休说个没完,直到她抽噎着说不下去。他这才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正在发生什么事。

埃布尔纳·布恩在将近一个小时前打电话给她,显然是喝醉了。那是诀别的电话,他说他要用他的警用配枪轰掉自己的脑袋。蕾贝嘉当时已就寝了,接完电话后匆匆换了衣服,搭出租车赶过去。布恩已经醉倒,烂醉如泥。他喝了几乎一整瓶,正在喝另一瓶,嘴里机哩呱啦说个不停。当她要抢走他手中的威士忌时,他冲入浴室,将门反锁。他仍在里面,不肯出来,不肯应声。

“好,”狄雷尼冷静的说。“留在那里。如果他出来,不要试图抢走酒瓶。轻声细语和他说话,不要阻挡他,我马上就到。这段期间四处找找,各个角落都找,找其他的酒,也要找枪。我会尽快赶过去。”他挂上电话下床,边着装边告诉蒙妮卡出了什么事。她听了愁眉苦脸。

“你说对了,”她说。

“我会叫蕾贝嘉回到这里来,”他说。“搭出租车,好好照顾她。我可能要在那边待一整晚。我会打电话给你,告诉你情况。”

“艾德华,小心点,”她说。

他点点头,将床边茶几内他放装备的那个抽屉的锁打开,里面有他的枪、子弹及清枪工具,还放着一条配枪腰带、两个枪套、手铐、一条钢铁链条、一组开锁工具。不过他只拿走里面一根套着皮套的短棍。约八吋长。他将棍子插在裤子的后口袋,露出一些来,不过被西装的下襬遮住了。他仔细的锁好抽屉。

“跟我一起下楼,我出门后将门链扣上,”他吩咐蒙妮卡。“只有蕾贝嘉来了才可以开门。替她煮些热咖啡,或许给她一杯白兰地。”

“小心一点,艾德华,”她又叮咛了一次。

他出门后停下脚步,直到听到门链已扣上的喀嗒声才走开。然后他盘算着怎么前往比较快,搭出租车或走路。他决定搭出租车,于是快步走到第一大道。他等了约五分钟,然后在一部亮着“下班”灯志的出租车迎面而来时,跨入它的车道内。出租车紧急煞车,保险杠距他仅一呎远。愤怒的司机探头出来。

“你没看到——”他开始咆哮。

“到东八十五街算五块钱,”狄雷尼说,晃晃那张钞票。

“上车,”司机说。

到了布恩住的大楼,有一个值班的夜间管理员坐在一张高高的柜台后面。他望着狄雷尼大步走进来。

“什么事!”他说。

“我要到埃布尔纳·布恩的公寓。”

“我需要你的姓名,”管理员说。“我必须先按铃通知,照规定来。”

“狄雷尼。”

管理员拿起话筒,拨了一个三个号码的内线。“有位狄雷尼先生要找布恩先生,”他说。

他挂上电话望着组长。

“一个女人接的,”他狐疑的说。

“我女儿,”狄雷尼冷冷的说。

“我不想惹麻烦,”管理员说。

“我也不想,”狄雷尼说。“我会安安静静的带她离开,你什么也没看到。”

管理员伸手接住递过来的十元纸钞。

“好的,”他说。

他走出电梯时,蕾贝嘉在走道上等着,双手不住的扭绞。她看来很狼狈:脸色发绿、头发湿而凌乱、瞳孔放大、抿着嘴唇。他太清楚这些了。

“好了,好了,”他柔声说,伸出一只手臂轻轻揽住她的肩膀。“现在没事了。没事了。”

“我没有,”她语无伦次。“他不愿,我不能。”

“好了,好了,”他温柔的又说了一次,扶她进公寓,将门带上。“他仍在里面?”

她木然点点头,开始发抖,柔软的身躯震动着。他离开她站在一旁,不过仍以手安抚她:拍拍她的肩膀,抚摸着她的臂膀,轻轻按按她的手。

“好了,好了,”他诵念着。“没事了,现在没事了。不会有事的。深呼吸。来,做个深呼吸。再一次。就是这样。很好。”

“他不能——”她哽咽着。

“是的,”他说。“是的。当然。到这里来坐下,一下子就好。靠在我身上。对了,就是这样。现在深呼吸就好。闭住气。好,好。”

他在她身旁坐了片刻,直到她的呼吸缓和了,也不再颤抖了。他到厨房倒了杯水给她。她疯了似的一仰而尽,水溢出流到她的下巴。他进入卧室走到浴室门口,将耳朵附在薄薄的木板门上。他听到嗫嚅自语的声音,几句颠三倒四的话。他轻轻试着扭转门把,门仍然反锁着。

他走回去,坐在她身旁,再度握着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