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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如此,我想,理查是想利用这位有点儿疯狂的母亲。我感觉有些恶心,随即放下了茶杯和茶托。

“诸位,我知道我家珀西在山里幸存的机会十分渺茫,但我没有失去心智。我住在现实的世界里。但不去救援,不派人去山里寻找,我如何确定他是否死了?珀西瓦尔还年轻……他的一生是那样的神秘……那样的复杂……过去我几乎不怎么了解他,我感觉自己至少应该知道他是怎么死的……或者至少知道他是怎么失踪的。知道他为什么去西藏。为什么去珠穆朗玛峰。为什么死的时候跟那个叫梅耶的德国人在一起。”

她停了下来,我看过的报道都说那个年轻的勋爵珀西瓦尔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赌徒,他去过德国和奥地利,常年在外面流浪,几乎从不回英国的家乡,他会住在全欧洲最豪华的酒店,坊间传说(不过我没有胆量向理查求证)他是个鸡奸者,特别喜欢逛德国和奥地利的妓院,寻找跟他臭味相投的男人做这种事。神秘、复杂,没错,有这种喜好,做这种事情的人生能不神秘复杂吗?

“珀西是个优秀的运动员……你肯定还记得,迪奇。”

“我记得。”理查说,“珀西是要代表英国参加1928年奥运会的划船比赛吗?”

布罗姆利夫人笑了笑。“他年纪大一些的时候,二十几岁之后吧,听起来很滑稽,是吧?但这正是珀西的计划,他打算四年后加入英国划船队,去参加阿姆斯特丹的奥运会,你应该还记得他在牛津的时候就特别擅长划船,体形也保持得相当不错,每次回家,他会跟英国奥运会级别的划船队训练。他还会去荷兰、法国和德国训练。但珀西擅长的——或曾经擅长的可不只是划船一个项目。”

“他去珠峰之前还去过什么地方登山?”理查问道,“我跟珀西瓦尔好久没联系了。”

布罗姆利夫人笑了笑,又给我们倒了些茶。“他跟着他的表亲和世界上最优秀的向导在阿尔卑斯山有过十五年的登山经历。”她骄傲地说,“他十几岁的时候就开始爬山了。二十岁的时候,他从大乔拉斯峰的南侧登上过那里所有五个山峰,包括那座最高、最险的山峰,好像叫什么行者峰。当然还有马特洪峰,巴迪勒峰……”

“他是从南边登上去的?”理查打断她的话。

“我不大确定,迪奇,但我相信应该是的。珀西和他的向导还做了……怎么说来着,在登山的时候做长距离侧向移动时怎么说?”

“横越攀登?”让-克洛德提醒道。

“没错,谢谢。”布罗姆利夫人说,“珀西和他的向导横越攀登了勃朗峰,从圆顶小屋到大米来兹,当时还碰上了夏日暴风雪。我记得他还把他在大孔班山的情况写了下来,也不记得具体做了什么,但他在那里只待了很短的时间,大部分写的都是从山峰看到的景色。我还收到他的明信片了,里面谈论的正是……没错……就是横越攀登,说他横穿了芬斯特拉尔霍恩峰,还成功登顶内斯杭峰。”她不无伤感地对我们笑了笑,“珀西这几年都在进行一些冒险的体育运动,其中就包括登山,做母亲的能不担心吗,我只能在我们家图书馆里忧心忡忡地看着地图上那些山峰。”

“可他从来没加入过登山俱乐部。”理查说,“而且他直到去年春天还不是诺顿、马洛里等人组织的珠峰探险队的正式成员吧?”

布罗姆利夫人摇摇头,她那精致又简约的发型再次让我暗中赞叹不已。让本来个子不矮,笔直站着的她显得更高了。

“珀西瓦尔以前从来不会加入协会。”她说,意识到自己已经用过去式描述儿子了,一丝伤感蓦地在脸上掠过,“我是在三月份收到他的短笺的,是从他表亲雷吉在大吉岭附近的茶园寄来的,信上说他可能跟随马洛里先生或与他同行去探险,他们打算进入西藏,后来就杳无音讯了,直到六月份噩耗传来。”

“你能记得陪同他一起登山的向导的名字吗?”理查问道。

“哦,记得。”布罗姆利夫人说,脸上的表情稍微开心了一点儿,“三个向导都来自夏蒙尼,全是他最喜欢的。”

她说了三个人的名字,让-克洛德叹了口气。“他们三个是我们那里最出色的。”他说,“他们对岩石和冰雪环境极为了解。是非常优秀的向导,本人也是极其出色的登山者。”

“珀西瓦尔很喜欢他们。”他母亲说,“还有个经常跟他一起爬阿尔卑斯山的英国人,也叫珀西,好像姓费罗还是费雷。”

“珀西・费拉吗?”理查问道。

“没错,就是这名。”布罗姆利夫人说,脸上再次露出了微笑,“我能记得法国和德国的向导,自己的同胞英国人却不记得,真是有点儿奇怪?”

理查转头看着我和J.C.,说:“在跟布罗姆利勋爵一起爬山之前,珀西・费拉有十六年还是十七年极地高山的攀爬经验。”他又径直盯着我,补充道,“后来费拉成为了登山俱乐部的主席,也是他提议让乔治・马洛里参加1921年探险珠峰的活动的。”

“看来跟您儿子一起爬山的都是顶尖好手。”让-克洛德对布罗姆利夫人说,“尽管他从来没加入哪家登山俱乐部,也没被邀请参加珠峰探险,但他的登山能力不容置疑。”

“但珀西并不在任何登山俱乐部的正式名单上,也不是珠峰委员会的一员。布罗姆利夫人,您知道您儿子为什么几乎跟马洛里的登山队同时上的珠峰吗?”

布罗姆利夫人喝下最后一口茶,然后将茶杯轻轻地放在托盘上。“正如我说的,我收到了珀西瓦尔三月份发自大吉岭茶园的短笺。”她耐心地说,“很显然,珀西和马洛里及他的登山队今年三月的第三个星期在他表亲雷吉位于大吉岭附近的茶园见过面……我儿子刚从亚洲探险归来,没打招呼就去大吉岭旁边的茶园……那个茶园经营了多年,现在由珀西的表亲雷吉照管。”

“雷吉在寻找马洛里探险队的尼泊尔挑夫,也就是所谓的夏尔巴人时帮了很大的忙,这些挑夫有很多亲戚在茶园工作多年。其实,探险队的真正领导人是五十八岁的查尔斯・布鲁斯准将……但诺顿上校告诉我,其他人返回英国时,布鲁斯将军病倒了,在探险队离开大吉岭、从嘉措拉隘口前往岗巴镇和西藏时不得不回去。已成为探险队成员的诺顿上校被选为探险队队长,代替布鲁斯将军,后来诺顿还好心地亲自来看我了,根据他本人的说法,他任命乔治・马洛里为登山队的队长。关于珀西瓦尔最后的日子,我了解的也就这么多了。他并没有跟英国探险队一起露营,也没有跟他们一起登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