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人名堂 22(第2/2页)

加百列思忖着这许许多多的问题,有一条可以追踪的线索:费舍尔说这没什么可惊异的,因为克里布斯最近移居阿根廷了。帕斯纳说得对。加百列别无选择,唯有到阿根廷去继续搜索。

一阵虫鸣般的摩托车嗡嗡声敲碎了沉沉的静寂。加百列回头一瞥,正好瞥见车子开过转角,转进了茱莉亚大道。接着,它突然加速,向着他疾驶而来。加百列停下了脚步,双手从外套口袋里伸了出来。他需要作个决断。是像一个普通罗马人那样站在原地,还是转身疾跑?几秒钟后,逼人的形势替他作了决断一一因为头盔遮面的骑车人已经从夹克口袋里掏出了一把配有消音器的手枪。

加百列一头扎进了一条窄巷子,与此同时,手枪已连续吐出了三条火舌。三发子弹射在了一座建筑物的石基上。加百列矮身低头。快步奔跑。

那摩托车速度太快,掉头不及,于是滑过了小巷的入口,僵硬地转了一个圈。加百列赢得了关键的几秒钟时间,在自己和袭击者之间拉开了一段距离。他向右转,来到一条同茱莉亚大道平行的街上,随后突然向左。他的计划是直奔维克托·伊曼纽尔二世大街,那里是罗马最宏大的街道。街上一定车流不息,人行道上会有熙攘的人群。在二世大道,他就能找到藏身之所。

摩托车的轰鸣越来越响。加百列窥了一眼身后。它依然在追他,且迅速接近,快得骇人。他奋力冲刺,双手划动着空气,急促而粗重地喘着气。车灯的光罩住了他。他看见自己的影子投射在路面的石头上——那是一个双手狂舞的疯子。

又一辆摩托车开了进来,一个急停恰好挡在他的面前。头盔遮面的骑车人抽出了武器。是啊,顺理成章的结果——一个圈套,两个杀手,逃命无望了。他感到自己像是靶场里的一块靶子,正等着被一枪撂倒。

他继续往前跑,跑进了灯光。他的双手举起,自己也能看得见。那是一双变了形的紧绷的手,好像一幅印象派画作里某个人物的手。他发觉自己在号叫。声音从周围建筑的砖墙石灰上反射回来,在他自己的耳朵里震荡着,如此一来他连摩托车的轰鸣也听不到了。在他眼前闪过一幅图像:他的母亲站在一条波兰公路旁,埃瑞克·拉德克的手枪指着她的头。直到这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使用德语在尖叫。这是他做梦用的语言,是他噩梦中的语言。

第二位杀手端起了武器,又掀开了头盔的眼罩。

加百列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趴下!趴下!加百列!”

他一瞬间听出这是基娅拉的声音。

他一跃趴在了街上。

基娅拉射出的子弹从他的头顶飞过,击中了迎面而来的摩托车。车子失控,砸在了一侧的建筑物上。杀手飞过车把手,翻滚着跌在人行道的石头路面上。他的枪摔落在距离加百列几英尺远的地方,加百列伸手去抓。

“不要,别管它!快!”

他抬头看见基娅拉向他伸出了手。他翻身跃上摩托车的后座,像个孩子一样贴住了她。摩托车呼号着驶上二世大道,向台伯河驰去。

沙姆龙给保密公寓定了一条规矩:男女特工在这里不能有肌肤之亲。那天晚上,在罗马城北的机构公寓里,在台伯河一道傭懒的河湾上,由于紧张和对死亡的恐惧,加百列和基娅拉违反了这条规矩。直到完事之后,加百列才问起基娅拉是如何找到他的。

“沙姆龙告诉我你要来罗马。他要我替你留心背后。我当然同意了。我对你能不能好好活下去是有个人动机的。”

基娅拉搞不清楚他为何没有发觉,有位五英尺十英寸高的意大利女郎一直在做他的“尾巴”。不过再接下来,基娅拉·佐利很出色地完成了她的任务。

“我原本打算等你们在熔岩餐厅吃饭的时候出现的,”她调皮地说,“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个主意不大好。”

“你对这个案子了解多少?”

“我只知道我对维也纳的巨大恐惧真的成了现实。你为什么不给我讲讲?”

于是他从维也纳的航班说起,一直说到当晚早些时候西蒙·帕斯纳对他透露的消息。

“那又是谁派人来罗马刺杀你的?”

“我想应该可以肯定,同炮制麦克斯·克莱恩谋杀案的主谋是同一个人。”

“他们怎么能在这里找到你?”

加百列也在心里这样问过自己。他的怀疑落在了玫瑰色脸颊的神学院院长头上一一奥地利人西奥多·德雷克斯勒主教。

“那我们接下来去哪里?”基娅拉问道。

“我们?”

“沙姆龙让我替你警戒后方。希伯来大天使亲口发布的命令,难道你要我违背吗?”

“他要你在罗马替我警卫?”

“这是个开放式任务。”她答道,语气中充满了反抗。

加百列躺了一会儿,抚摸着她的头发。事实上,他可以找搭档和掩护人员配合他行动。但由于此行需要承担的风险,他不愿意让一个他爱的女子作伙伴。不过现在,她证明了自己是个有价值的拍档。

在床头柜上有一架保密专线电话。他拨通了耶路撒冷,吵醒了沉睡中的摩西·里弗林。里弗林给了他一个身在布宜诺斯艾利斯的男子的姓名、电话号码和圣太摩的一个地址。接着加百列拨打了阿根廷航空公司的电话,订了两张第二天晚上的商务舱机票。他挂了电话。基娅拉将脸颊枕在他的胸前。

“你在巷子里的时候一边朝我跑,一边大喊,”她说,“你还记得你说了些什么吗?”

他记不得,就像被一场扰人的梦惊醒后却再也记不起梦境一样。

“你在对着她大喊。”基娅拉说道。

“对谁?”

“你母亲。”

他想起了疯狂逃避摩托车的时候,想起了当时心神扭曲的感觉,想起了眼前出现的那幅图画。他猜想自己呼喊母亲的确是大有可能的。自从读了她的见证录,他心里所想就很少有其他的事情了。

“你能肯定是埃瑞克·拉德克在波兰谋杀了那些可怜的姑娘吗?”

“事情过去六十年了,我怎么肯定?”

“如果路德维格·沃格尔就是埃瑞克·拉德克,那又怎样?”

加百列伸手把灯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