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最后一幕(第3/3页)

戴尔特突然向右拐入一条小巷,然后朝左转入另一条。他们已经持续走了一个小时之久,而他没有表现出一丁点慢下去的迹象。大街看起来空荡荡的,曼德尔确信除了他们自己清脆急促的脚步声,没有别的声音,而回声亦被雾水侵蚀。他们就在满是维多利亚式房屋的狭窄街道上,那里充斥着人造的摄政时代景观,有着厚重的门廊以及可上下拉动的窗框。曼德尔猜测他们正在富勒姆百老汇附近,也许还要再远一点,靠近英皇道。刺入大雾中的仍旧是那歪歪斜斜的身影,戴尔特的步速仍然没有减缓,对前路确信无疑,对目标穷追不舍。

当他们接近主干道时,曼德尔又一次听到车辆的呜鸣,交通几乎要因为大雾而陷入停滞了。他们头顶上的黄色街灯发散出黯淡的光芒,它的轮廓被清晰地勾勒出来,就像冬日光环一般。戴尔特在路边上犹豫了一会儿,然后迎着可怕的交通,穿过那些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车子,走过马路,果断地闯进无数街边岔路中的一条,曼德尔确信,那是通向河流的。

曼德尔的衣服已经湿透了,而细雨仍扑打在他脸上。他们现在肯定是挨近河流了;他感觉自己闻到了沥青与焦炭的味道,还能感到黑色河水隐伏着的寒意。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戴尔特已经消失了。他快速地向前走,差点被路沿绊一跤,再继续前行,便能看到前方是堤坝的栏杆。拾级而上,在栏杆间有扇铁门,微微敞开着。他站在门边,往里张望,向下看到河面。那里有一条结实的木质通道,当戴尔特沿着不寻常的路线走到水边的时候,曼德尔听到了他那藏匿于雾气中的不规则步伐的回响。于是曼德尔走到通道上,机警地静观其变。两边设有厚重松木扶手的通道稳固地架设在那里。曼德尔估测它已有一定年岁。通道较低的那头连接着用狭道板与油桶做成的长筏。三条荒废的游艇在雾中若隐若现,在停泊区轻轻地摇晃着。

曼德尔静悄悄爬上筏子,挨条检视游艇。当中两条靠得很近,中间连着一块厚木板。第三条则停在十五呎以外,前面的船舱正透着光。曼德尔回到堤坝,仔细地合上身后的铁门。

他慢慢地沿路往下走,仍然无法确定自己的方位。约莫十五分钟后,人行道忽地把他带至右边,路面渐渐高起来。他估摸自己正在桥上。他点着打火机,长长的火焰在右侧的石墙上投下一片光。他来回移动打火机,终于在一块潮湿而肮脏的金属牌上看到了“贝特西桥”这几个字。他返回铁门,站了会儿,凭借自身常识来辨别方位。

在他的右上方,富勒姆发电厂四个巨大的烟囱正耸立在雾中。而在左侧,夏纳步道那边有一排漂亮的小船驶向贝特西桥。此时他脚下正是优雅洁净与卑劣污秽的分界线,这正是夏纳步道与伦敦最丑陋的洛兹路的交汇处。这条路的南面是巨大的仓库、码头以及工厂,北面则是连绵不断的一排肮脏房子,具有富勒姆小巷的典型特征。

正是在这四个烟囱的阴影中,大概与夏纳步道停泊区相隔六十呎的地方,戴尔特·弗雷找到了一个避难所。没错,曼德尔对那个地方了如指掌。那地方沿着河流往上走两三百呎即可抵达,那正是从泰晤士河的强硬臂弯中打捞起亚当·斯卡尔先生尸身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