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云谲波诡(第5/6页)

看了一阵,冯慎又将目光转向西北,西北楼院更多,离得远了,望过去黑压压一片。冯慎大致估约下方位,感觉慈禧所居的仪鸾殿,依稀也在那里。

一想到仪鸾殿,冯慎脑中便浮现出荣侍女的模样。她是慈禧贴身丫头,在她面前,就连小德张都要毕恭毕敬。小德张对她如此敬畏,自然不敢向其发号施令,如此一来,打听小德张所居之处,便大可以着落在荣侍女身上。

“哎呀,怎么早没想到?白白耗费了这么多工夫!”冯慎不及懊悔,当即匆匆下了宝月楼,向着仪鸾殿飞奔而去。

待赶至仪鸾殿,夜幕低垂。因此处是太后寝宫,冯慎不便贸然直闯,见院门外一名小宫女经过,便赶紧叫住。“在下冯慎,要找一位姓荣的姑娘,劳烦你通传一声!”

“姓荣的姑娘?”小宫女想了想,道:“可这里没有谁姓荣啊!”

冯慎正欲开口,旁边一个声音道:“我知道冯章京要找谁,好了秋苓子,你去忙你的吧。”

“是,娟姑姑。”那宫女答应一声,低头快步走开。

冯慎转头一瞧,见来人正是慈禧身边另一位侍女。“哦,是娟姑娘。”

娟侍女笑道:“冯章京是来找荣子的吧?”

“正是,”冯慎点点头,“可方才那位姑娘却说……”

娟侍女笑弯了腰,“她是叫荣儿,但她姓何呀,冯章京要在这里找‘荣姑娘’,嘻嘻,自然是找不到了。”

“惭愧,是在下想当然了。”

“冯章京不必‘在上’、‘在下’的客气了,要找荣子,随我来吧。”

“如此有僭了!”

冯慎说完,迈步入院,在娟侍女的引领下,来到了殿西下处。

见是冯慎,荣侍女便问道:“冯章京,案子查得如何了?”

冯慎道:“略有进展,但在下尚有不明之处,特来向荣姑娘请教。”

娟侍女捏了捏荣侍女衣角,捂嘴偷笑道:“荣子你听,冯章京年纪轻轻的,说话却文绉绉的像个老先生……”

荣侍女薄嗔一声:“娟子,眼下老佛爷不在殿中,咱们更不能嘻嘻哈哈地胡闹。”

“好好好,我不笑了就是。”娟侍女虽这般说着,但又忍不住“扑哧”一乐。

荣侍女也不去理她,向冯慎道:“冯章京是想问什么事?”

冯慎道:“在下找荣姑娘,是想问问张公公的住处。”

荣侍女道:“怎么,冯章京要找他吗?”

冯慎道:“正是,在下今日找了他半天,都没见到他的身影。”

荣侍女道:“张公公是寿膳房掌案,许是在那里待了一日吧……冯章京也不必着急,眼下老佛爷正在进晚膳,张公公按例要在那里陪着,待晚膳用毕,还要送老佛爷回仪鸾殿来的。”

冯慎想了想,道:“如此也好,那在下就在这里等他!”

荣侍女一拉娟侍女,冲冯慎道:“那冯章京请自便,我们就不多陪了……”

“二位且留步!”冯慎见机会难得,便想向两名侍女多打听一些有关慈禧的内情。“在下还想问问,老太后平时睡前,除去‘安神酒’,还会饮食些什么?”

二侍女脸色一变,语气明显严峻起来。“冯章京,你打听这些做什么?”

冯慎道:“只因在下怀疑,太后那夜观画见血是于饮食有关,故而有此一问。”

二侍女听后,态度有所缓和。“原来冯章京是为了查案……冯章京你有所不知,按宫里的规矩,老佛爷每天吃什么、喝什么,旁人是绝对不能打听的。”

冯慎奇道:“这又是为何?”

荣侍女道:“这是祖训,也是家法。老佛爷用膳,每样菜绝不过三匙,就连那菜单食谱,每顿用完也要尽数烧掉。之所以这样,是防止歹人摸清老佛爷的脾胃,在饮食中做手脚。因此,冯章京还是别问为好。”

“原来如此,多谢荣姑娘指点了!”冯慎又道,“那在下问一下二位姑娘的饮食起居,不知是否犯忌?”

荣侍女道:“像我们这种下人的吃喝,那倒不打紧。”

冯慎道:“那好,在下听说,每每老太后服用安神酒,二位姑娘都要先行尝过?”

娟侍女笑道:“哪用都尝?我与荣子都是轮着试酒的,那安神酒本就不多,我俩要是每次都一人一口,老佛爷还喝什么?”

冯慎蹙额道:“这样说来,那晚饮酒的只有二人,结果三人全见到了画像流出血泪?”

二侍女点点头,“不错,确是这样。”

冯慎道:“那画上血泪是于何时消失的?”

“这个就不知道了”,荣侍女道,“当时老佛爷原要将那画像毁去,可又一转念,疑心是有人作怪,便想留做存证……可寝宫暖阁是万不敢再放的,所以就拿到了偏殿,置于观世音菩萨的法像前。”

冯慎道:“在下能否去那偏殿上一观?”

二侍女稍作迟疑,双双点头。“冯章京既为查案,那也无妨。这边请吧。”

来至偏殿上,荣侍女掌起了灯。冯慎移步观音像前打量,二侍女则立在一旁静待。

烛影照映下,冯慎一身崭新的朝服熠熠生辉,显得光鲜异常。看着看着,娟侍女脱口道:“到底是官衣补服,跟太监穿的就是不一样。他们穿的,要么是花里胡哨,要么是简陋寒酸,哪有朝服这般庄严大气?”

冯慎一怔,“娟姑娘说什么?”

娟侍女道:“我在夸冯章京这身朝服呢,打眼一瞧,就跟那些太监们穿的明显两样……哦,冯章京,我可不是有意拿你跟他们比呀,我们平时足不出宫,能见到穿公服的人,也多半就是那些太监了……”

“明显两样?”冯慎稍加斟酌,顿觉哪里有些不太对劲。

荣侍女道:“冯章京你别理她,快专心查验吧,一会儿老佛爷回来,可就不太方便了。”

“说得也是。”冯慎点点头,又向神龛细瞧。

那神龛下设一条供桌,桌上除去几碟供果,便是一尊紫铜香炉。然那香炉顶上有镂空的炉盖,专做熏焚之用,以是桌面上整洁如镜,无半点儿香灰香尘。

冯慎一指香炉,问道:“荣姑娘,平日里祭拜菩萨,都是用这尊香炉吗?”

荣侍女道:“是呀,这尊香炉用了不知多少年了,都一直没有换过。”

冯慎心中一凛,“这香炉里从未插过直条线香吗?”

“没有,”荣侍女道,“在宫里头怕走水,那种易落灰的线香是不许点的。就连火种火镰,都是由专人负责管着,出一丁点儿差错都不成……”

冯慎大奇,取出怀中画像展开。“二位请看,这画像边角之上,有几点儿香灰烫出的小洞……难道,不是在这里被烫的吗?”

娟侍女插口道:“当时我也瞧见了这些小孔,可画像拿过来就已是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