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第4/5页)

“所以你连商量都懒得商量……我懂了!”简火冒三丈,甩掉两个人转头沿原路往回走。她不明白,为什么每次碰到困境,这些男人都喜欢发号施令,好像他们什么都懂似的!

在她看来,埃利斯也不是什么完美先生。这家伙有时候也犯糊涂:他总说自己是反恐专家,结果却为中情局卖命——那可是全世界最大的恐怖组织啊。他有渴望危险、暴力和欺骗的一面。要想让你爱的男人尊重你,她想,最好别找这种“大男人”。

让-皮埃尔纵有千般不好,但至少他从来不对女人发号施令。他兴许会冷落你、欺骗你或忽略你,但绝对不会居高临下。这兴许是简比他年长几岁的缘故。

她经过麦琪尥蹶子的地方,根本不理会剩下的两个人:那该死的马再发脾气,有本事他们自己应付。

香塔尔叫着抗议,简暂时没有理会。她来到一条上行通往悬崖顶的路边,在那里自顾自坐下来休息。过了一两分钟,埃利斯与穆罕默德追了上来。穆罕默德从包里掏出些桑葚杏仁饼分给大家。埃利斯没有和简说话。

休息过后,他们爬坡上山。到达山顶时有阳光照射,简的怒气也消了几分。过了一会儿,埃利斯伸出胳膊搂着她道:“发号施令是我不对,我道歉。”

“多谢。”简别扭道。

“你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

“有点。对不起。”

“没事儿。把孩子交给我吧。”

简把孩子递过去。卸下一份重量,她这才感到后背疼得厉害。抱孩子对她而言一直是轻而易举,不过长途跋涉她还是有些力不从心,感觉就像从超市满载而出,然后一口气走了十英里。

日头渐渐攀升,空气也渐渐回暖。简解开外衣,埃利斯也脱下外套。穆罕默德依然裹着他那件苏联军大衣。阿富汗人只有碰到极冷或极热的天气才会改换衣装。

时近中午,他们走出里纳尔狭窄的山谷,进入广阔的努里斯坦谷。这里道路被清晰地标示出来,几乎跟通往五狮谷的小路一样。他们由那里向北,沿河流逆行上山。

简又累又沮丧。凌晨两点钟爬起来,到现在已经走了十个钟头——结果兜来转去才往前走了四五英里。埃利斯还计划在当日再走十英里。她已经连走了三天,不歇到天黑,恐怕实在是走不动了。连埃利斯也累得够呛,满脸暴躁。他这是累坏了。只有穆罕默德一如既往,看不出一点疲倦。

他们在里纳尔谷的村外没见到什么人。在这里则碰到些旅人,多数穿着白袍,头戴白色头巾。努里斯坦人一脸稀奇地看着这两个筋疲力尽的白皮肤陌生人,见了穆罕默德则是以礼相待。毫无疑问,这是因为他肩上背着的那条卡拉什尼科夫冲锋枪。

他们艰难向山上跋涉,路上遇到一个黑胡子、大眼睛的年轻人扛着一条鱼叉,那叉子上叉着十条鲜鱼。三个人走不动了。年轻人的口音混杂,从他与穆罕默德的对话中,简听出一些达里语,偶尔还会夹几个普什图语单词。不过彼此还是顺利达成共识,穆罕默德买下了三条鱼。

埃利斯一边数钱一边问简:“五百阿富汗尼一条鱼,那是多少?”

“五百阿富汗尼相当于五十法郎、五英镑。”

“十美元,”埃利斯道,“这鱼够贵的。”

简真希望埃利斯能少些废话:她能继续朝前迈步已经够费劲的了,埃利斯居然还在那里念叨什么价钱!

那位叫哈拉姆的年轻人说,鱼是在蒙多尔湖抓到的,往谷里再走走就到。不过他看起来不像个渔夫,那鱼说不定只是他买的。年轻人放慢脚步,与他们同行。他一路说个不停,貌似对方听不懂也毫不介意。

努里斯坦与五狮谷一样,岩石众多,而且每隔几英里,便有一小块开阔的平原和梯田。最值得注意的是两侧山坡上茂密的冬青栎林,如同羊背上的毛一样密实。那些地方也是简心中最后的荫蔽之处。

上山的路上没有什么岔路,简总算松了口气。他们越走越快。某处由于滑坡,道路封堵。但这回,简和埃利斯成功地翻越了路障,穆罕默德则牵着麦琪涉水逆流,多走几码地与他们会合。过了一阵,经过一段延伸入河中的桥台,前方依悬崖峭壁而建的是摇摇晃晃的木头栈桥。麦琪死活不肯上去,穆罕默德只好再次牵她过河。

此时的简已经累得几乎要倒下。待与穆罕默德会合,她说:“我得歇一会儿。”

穆罕默德说:“就快到加德瓦尔了。”

“还有多远?”

穆罕默德与哈拉姆确认了一番,转头对简道:“再走半个钟头吧。”

半个小时,现在却像是永远也走不完。她告诉自己,没问题,不就是半个小时嘛,同时尽量不去想后背的疼痛。

一转弯,村庄出现在眼前。

那景象令人振奋,更是求之不得:山坡上木屋层叠,仿佛小孩子玩“背媳妇儿”一般,仿佛底层的房子一塌,整个村子都会倾覆水中。

一接近村里的第一所房子,简便往河边一坐,不再往前走。她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在疼,快要连抱孩子的力气也没有了。埃利斯坐在她身旁,看样子也是筋疲力尽了。房子里露出一张好奇的脸孔,哈拉姆立刻上前与那位妇女交谈,告诉他自己所知道的情况。穆罕默德把麦琪拴在河边可以吃草的地方,然后蹲在埃利斯身边。

“得买些面包和茶。”穆罕默德道。

简觉得大家都需要吃些有营养的东西:“买的那些鱼怎么办?”

埃利斯答道:“又洗又做太花时间。今晚再吃鱼吧。在这里还是不要停留超过半小时。”

“好吧。”只休息半个小时,简不知自己还走不走得动,只希望吃了东西会有些力气。

哈拉姆大声招呼他们。简抬头看到他和那位妇女正招手让他们进屋去。埃利斯与穆罕默德站起身。简把孩子放在地上,站起来,再弯腰抱起孩子。突然她眼前一阵模糊,感觉几乎失去平衡。她努力镇定,迷迷糊糊中只看见香塔尔的小脸,接着膝盖一软瘫坐在地,眼前一片黑暗。

再次睁眼,她看到围着她的都是紧张的面孔:埃利斯、穆罕默德、哈拉姆和那个女人。埃利斯问:“感觉怎么样?”

“真丢人。我怎么了?”

“你晕倒了。”

她坐起来:“我没事儿。”

“才怪。今天你不能再走了。”

简的头脑很清醒,也知道埃利斯说得没错。她的身体已经不堪重负,再坚强的意志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她用法语讲话,好让穆罕默德也听得懂:“可是苏联人今天一定会追上我们呀。”

“我们必须藏起来。”埃利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