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2/5页)

珮朵回来了,金色的秀发在肩头飘荡。埃利斯站起身。吉尔说:“钥匙在车上。”

埃利斯对珮朵说:“你先上车,我马上来。”珮朵出了门。他对吉尔说:“我想请她到华盛顿住一周。”

吉尔的口气和蔼而坚决:“如果她愿意去,那当然没问题。如果她自己不愿意,我不会勉强她。”

埃利斯点点头:“好吧。一会儿见。”

他带珮朵来到小颈的一家中国餐馆。她喜欢中国菜。已离开家,珮朵变得稍微放松了一些。她谢谢埃利斯在自己生日时送诗歌作为礼物。“没人在生日时收到诗歌做礼物。”她说。

埃利斯不确定那究竟是好还是不好。“希望好过印着可爱猫咪的生日卡。”

“当然,”珮朵笑了,“我的朋友们都觉得你特别浪漫。英文老师还问我你是否发表过东西。”

“我写的那些都不够格出版。”他说,“你还喜欢英文课吗?”

“比数学强多了。我的数学糟糕得要命。”

“最近在学什么?有戏剧吗?”

“没有,但偶尔会接触诗歌。”

“有喜欢的吗?”

她思索了一阵:“我喜欢写水仙的那首。”

埃利斯点点头:“我也喜欢。”

“忘了是谁写的。”

“威廉·华兹华斯。”

“哦,对。”

“其他的呢?”

“没了。我对音乐更感兴趣。你喜欢迈克尔·杰克逊吗?”

“不知道。我可能都没听过他的唱片。”

“他真的很帅。”珮朵咯咯地笑着,“我所有的朋友都特别迷他。”

这是她第二次提到“所有的朋友”。现在对珮朵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她的那些伙伴。“什么时候我也想见见你的朋友。”埃利斯说。

“哦,爸爸,”珮朵怪他道,“你不会喜欢的——一帮小女孩儿而已。”

遭到拒绝埃利斯有些失落,眼睛好半天盯着盘中的食物。吃饭时他配了一杯白葡萄酒:在法国养成的习惯还没有消失。

吃完饭他说:“我一直在想,找个时间,你来华盛顿,到我那里过周末怎么样?坐飞机一个半小时就到了,我们会玩得很开心。”

她显得颇为意外。“华盛顿有什么?”

“我们可以去白宫,看看总统住的地方。而且,华盛顿有很多博物馆,是全世界最棒的。你还没见过我住的公寓呢。我有另外一间卧室……”他的声音渐渐弱下去,珮朵显然不太感兴趣。

“爸爸,很难说。”她说,“我周末事情太多了——有作业,有聚会,还要逛街、上舞蹈课什么的……”

埃利斯掩饰着自己的失望。“别担心。”他说,“也许可以等你不忙的时候。”

“嗯,好。”珮朵显然松了一口气。

“我可以把另一间卧室整理好,这样你就随时可以来住了。”

“好啊。”

“要刷成什么颜色?”

“我也不知道。”

“你最喜欢什么颜色?”

“大概是粉色吧。”

“那就刷成粉色,”埃利斯努力微笑着,“咱们走吧。”

驾车返回的路上,珮朵问埃利斯介不介意自己穿耳洞。

“我不知道,”他略带谨慎地说,“你妈妈怎么说?”

“她说只要你同意,她就同意。”

吉尔是贴心让他参与决定,还只是抛来个烫手的山芋?“这主意我不太喜欢。”埃利斯说,“你还太小,还不到为了爱美在身上穿眼儿的年纪。”

“那你觉得我太小,不该找男朋友吗?”

埃利斯很想说是。她实在太小,然而自己无法阻止女儿成长。“你到了约会的年纪,但还不至于发展稳定的关系。”他说。他瞥了珮朵一眼,想看她做何反应。她好像觉得很有趣。兴许这年头的人们已经不再讲什么稳定关系了,他想。

他们到达门前时,伯纳德的福特停在车道上。埃利斯把车停在福特后面,跟珮朵一同进了屋。伯纳德在客厅——一个留着短发的矮个子。他性情温和,但全然没什么想象力。珮朵热情地和他打招呼,与他拥抱、亲吻。伯纳德显得有些尴尬。两人用力握了握手,伯纳德问:“华盛顿的政府运转还正常吧?”

“一如既往。”埃利斯说。他们以为埃利斯在国务院工作,每天读读法国报纸杂志,给法国事务司总结每日情报摘要。

“来点啤酒怎么样?”

埃利斯并不想喝啤酒,但为了显得友好还是没有拒绝。伯纳德进厨房拿啤酒。他在纽约的一家百货公司做信贷经理。珮朵似乎很喜欢他,对他也很尊敬,而伯纳德对珮朵也很亲近。他与吉尔没有生孩子:生育专家没起什么作用。

他拿着两杯啤酒回来,将其中一杯交给埃利斯。“去做作业吧。”伯纳德对珮朵说,“你爸爸走前会打招呼的。”

珮朵再次亲吻他,然后跑开了。等珮朵走远,听不到他们的谈话,伯纳德说:“她平时不会这么亲热。每次你在时,她总是做得很刻意。真不明白。”

埃利斯一清二楚,但他还不愿去想那件事。“别担心。”他说,“生意怎么样?”

“还不错。高利率造成的影响没有我们预计的那么严重。人们貌似还是愿意借钱买东西——至少在纽约是这样。”说着,他坐在沙发上抿着啤酒。

埃利斯总觉得伯纳德在体格上惧怕自己三分——他见了埃利斯总是绕着走,俨然一只不被允许进屋的小狗,小心翼翼地保持着距离,将将不被主人家踢到。

两人聊了一会儿经济,埃利斯尽快把啤酒喝完,接着起身要走。他来到楼梯底层喊道:“再见,珮朵。”

珮朵站在楼梯顶层:“穿耳洞的事呢?”

“让我考虑一下好吗?”他说。

“当然,再见!”

吉尔走下楼梯:“我开车送你去机场。”

埃利斯很意外:“好吧,谢谢!”

路上,吉尔说:“她说不太想跟你一起过周末。”

“是啊。”

“你很伤心,对吧?”

“很明显吗?”

“我看着挺明显。我可曾经是你老婆啊。”她顿了一下,“很抱歉,约翰。”

“是我不好,没考虑周全。在我出现前,她有妈妈,有爸爸,还有一个家——孩子想要的她都有了。我一出现,不光显得多余,还威胁到了她的幸福——我成了入侵者,一个不稳定因素,所以她才当着我的面拥抱伯纳德。珮朵无意伤害我,她只是担心失去伯纳德,是我让她觉得担心。”

“她会想明白的。”吉尔说,“在美国,有两个父亲的孩子多的是。”

“那并不成为理由。是我搞砸了,我就应该面对。”

吉尔拍拍他的膝盖,这又一次出乎埃利斯的意料。“对自己别太苛刻。”她说,“这不是你的长项。跟你结婚不到一个月我就明白了这一点。你不追求房产、事业,也不求都市繁华、生儿育女。你是个怪人,正因如此我才爱你;也是因为这一点,我才毅然放手。我爱你是因为你与众不同,因为你疯狂、刺激、特立独行。你无坚不摧,然而却不是居家男人的料。”